台上的煤气灯熄了两张，只留着中间的一张大灯，还在照着杂役人等扫地，叠桌椅。这时候台前的座客也走得差不多了，锣鼓声音停后的这破戏园内的空气，变得异常的静默肃条。台房里那些女孩们嘻嘻叫唤的声气，在池里也听得来。

“月英！我替你介绍了一位朋友，这一位王先生，是我们省长舒先生的至戚，他久慕你的盛名了，今天我特地拉他来和你见见。”

我涨红的脸上又加了一阵红，也很不自然地装了脸微笑，对她说：

说着，她又回过来，对我斜视了一，对着那小白脸，却膘着我的说：

在戏园里一边和他谈话，一边想到戏散之后，究竟还是去呢不去的问题，时间过去得很快，不知不觉的中间，七八戏已经演完，台前的座客便嘈嘈杂杂的立起来走了。

谢月英回转来“我的妈吓”的叫了一声，佯嗅假喜的装着惊恐的笑容，对那小白脸说：

他说话的时候，很表现着一得意的神情，我也不加可否就默笑着，注意到台上的戏上去了。

这一经验都没有么？访问访问女戏，算什么一回事？并不是我在这里对外乡人，识时务的女优到这里的时候，对我们这一辈人，大约总不敢得罪的，今晚上你且跟我去看看谢月英在旅馆里的样罢！”

“我们还要你介绍么？天天在台前见面，还怕不认得么？”我因为那所谓陈先生拿了我的手拍上她的肩去之后，一面着一不可名状的电气，心里同喝醉酒了似的在起混，一面听了她那一句动手动脚的话，又到了十二分的羞愧。所以她的频频送过来的睛，我只涨红了脸，伏倒了，默默的在那里承受。既不敢回看她一，又不敢说一句话来。

说着他就拉了我爬上戏台，直走到后台房里去，台房里还留着许多抢演末一戏的女孩们，正在黄灰灰的电灯光里卸装洗手脸。杂的衣箱，杂的盔帽，和五颜六的刀枪，及绿绿的人人面衣裳之类，与一杂谈声，哄笑声挤在一块，使人一见便能到一不规则无节制的生活气氛来。我羞羞涩涩地跟了这一位小白脸，在人丛中挤过了好一段路，最后在东边屋角尽，才看见了陈莲奎谢月英等的卸装地方。

我正在局促难安，走又不是，留又不是的当儿，谢月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和在她边上站着，也在卸装梳洗的李兰香咬了一句耳朵。李兰香和她都了微笑，对我看了一。谢月英又朝李兰香打了一个招呼，仿佛是在促她承认似的。李兰香笑了笑，了一后，谢月英就亲亲的对我说：

我立起来把衣帽整了一整，犹豫未决地正想走的时候，那小白脸却拉着我的手说：

“月英，我们先到旅馆里去等你们，你们早回来，这一位王先生要请你们吃心哩！”手里拿了一个包袱，站在

“你慢着，月英还在后台洗脸哩，我先和你上后台去瞧一瞧罢！”

我嗫嚅地应酬了几句，实在觉得不耐烦了——因为怕羞得厉害——所以就匆匆地促那一位小白脸的陈君，一从后门跑到一条狭巷里来，临走的时候，陈君又回来对谢月英说：

原来今天的压台戏是《大回荆洲》，所以她们三人又是在一演唱的。谢月英把袍服脱去，只穿了一件粉红小袄，在朝着一面大镜脸。她腰里束着一条带，所以穿黑的后，突得很。在暗淡的电灯光里，我一看见了她这一形态，心里就突突的起来了，又哪里经得起那小白脸的一番麻的介绍呢？他走近了谢月英的后，拿了我的右手，向她的肩上一拍，装着一脸纯的嘻笑对她说：

“王先生，您还记得么？我们初次在大观亭见面的那一天的事情？”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陈先生，你老那么动手动脚，骇死我了。”

“可不是吗？那时候是你们刚到的时候吧？”她们听了我的说话声音，三个人一齐朝了转来，对我凝视。那大的陈莲奎，并已放了她同男人似的音，问我说：

一边在髦儿戏房里特别闻得来的那一香粉香油的气味，不知从何来的，尽是一阵阵的扑上鼻来，得我吐气也吐不舒服。

“您先生也是北京人吗？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