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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5)

"是,和平了结好!"晓荷给太太的话加上个尾。大赤包瞪了晓荷一,而后把中的余威送给空山:"我虽是个老娘们,办事可喜麻利,脆!婚事不许再提,礼你拿走,我再送你二百块钱,从此咱们一刀两断,谁也别麻烦谁。你愿意上这儿来呢,咱们是朋友,茶香烟少不了你的。你不愿意再来呢,我也不下帖请你去。怎样?说脆的!"

晓荷看看空山的衣帽,看看礼上的字号,再看看那个随从,(上有枪!)他不知怎办好了。怪不得到如今他还没上一官半职呢;他的文化太!日本人是来消灭文化的,李空山是帮凶。晓荷的胆小,文雅,怕打架。从空山一门,他便到"大事不好了",而想能让步就让步。他没敢叫"姑爷",可也不敢不显来,他怕那支手枪。

李空山哈哈的笑起来,"你真有两下,老丈母娘!"这样占了大赤包一个便宜,他觉得应当赶下台;等到再作了官的时候,再和冠家重新算账。披上大衣,他把桌上的钱抓起来,随便的袋里。随从拿起来那些礼。主仆二人吊儿啷当的走了去。

"跟谁?"空山的脊背了起来,好象忽然长来一尺多。"跟招弟呀!还有错儿吗?"

李空山在军阀的时代已尝过了"英雄"的酒,在日本人来到的时候,他又看见了"时代",而一手抓住不放。他和日本人恰好是英雄所见略同:日本人要来杀老实的外国人,李空山要杀老实的同胞。

"论打手,我也会调十几二十个来;打起来,不定谁朝下呢!你要是想和平了结呢,自然我也没有打架的瘾。"

晓荷的脸白了,搭讪着往屋门那溜儿凑,准备着到必要时好往外跑。

晓荷回不话来,只咧了一下嘴。

"二百块?一个老婆就值那么钱?"李空山笑了一下,又缩了缩脖。他现在需要钱。在他的算盘上,他这样的算计:白玩了一位小,而还拿钱,这是不错的买卖。即使他没把招弟到手,可是在他的一女人的历史里,到底是因此而增多了光荣的一页呀。况且,结婚是麻烦的事,谁有工夫伺候着太太呢。再说,他在社会上向来是横行无阻,只要他的手向袋里一伸,人们便跪下,哪怕袋里装着一个小木橛呢。今天,他碰上了不怕他的人。他必须避免碰,而只想不卑不亢的多捞几个钱。他不懂什么是屈辱,他只知"混"。

着貂,穿着有獭领的大衣,他到冠家来看"亲戚"。他带着一个随从,随从手里拿着七八包礼——盒与纸包上印着的字号都是北平最大的商店的。

"再添一百,"大赤包拍三百块钱来。"行呢,拿走!不行,拉倒!"

现在,他丢了官与钱财,但是还没丢失了自信与希望。他很胡涂,愚蠢,但是在胡涂愚蠢之中,他却看见了聪明人所没看到的。正因为他胡涂,他才有胡涂的光,正因为他愚蠢,所以他才有愚蠢的办法。人民若没法保护庄稼,蝗虫还会客气么?李空山认准了这是他的时代。只要他不失去自信,他总会诸事遂心的。丢了官有什么关系呢,再一份儿就是了。在他的胡涂的脑里,老存着一个最有用的字——混。只要打起神鬼混,他便不会失败,小小的一些挫折是没大关系的。

"跟谁结婚?"大赤包极沉着的问。

大赤包冷笑了一下:"空山,别的我都怕,就是不怕手枪!手枪办不了事!你已经不是特科的科长了,横是不敢再拿人!"

可是,空山并没发怒;氓也有氓的涵养。他向随从一挤。随从凑过去,立在李空山的旁。

"所长!"晓荷亲的叫。"你真行,佩服!佩服!""哼!要给你办,你还不白白

晓荷的心差儿从来!

脱去大衣,李空山一下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好象是疲乏的不得了的样。随从打过手巾把来,李空山用它捂着脸,好大半天才拿下来;顺手在巾上净了一下鼻了这把脸,他活泼了一些,半笑的说:"把个官儿也丢咧,×!也好,该结婚吧!老丈人,定个日吧!"

"是有错儿!"大赤包的脸带挑战的笑来。"告诉你,空山,拣脆的说,你引诱了招弟,我还没惩治你呢!结婚,休想!两个山字落在一块儿,你请!"

手空拳的抓住了时代。人民——那驯顺如羔羊,没有参政权,没有,不会反抗的人民——在他的脚前跪倒,象垫的黄土似的,允许他把脚踩在他们的脖上。历代,在政府失去统制的力量,而人民又不会团结起来的时候,都有许多李空山来兴妖作怪。只要他们肯肆意横行,他们便能赤手空拳打一份儿天下。他们是中国人民的文化的鞭挞者。他们知人民老实,所以他们连睡觉都瞪着。他们晓得人民不会团结,所以他们七的敢杀个痛快。中国的人民创造了自己的文化,也培养消灭这文化的鬼。

"不过,十几个盒来还不费事,死也比狗大!"空山慢慢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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