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瘦长、脸青、冷酷到极的汉。他那神气就象一个行医不得志改业埋葬工人的医生。

割风放声大笑。

“从前是的。”

割风望着那个生人。

当行列转那条通向公墓的大路时，割风，心里的，望着那灵车，搓着一双大手，细声说：“这玩笑开得可不小！”

割风什么都料到了，却没有料到这一着，没有料到埋葬工人也能死。那却是事实，埋葬工人一样会死。人在不断替别人挖掘坟坑时，也逐渐掘开了自己的坟坑。

那个人回答：“埋葬工人。”

“可是，”他又上气不接下气地接着说“埋葬工人，是梅斯千爷爷嘛。”

“拿破仑以后，路易十八。梅斯千以后，格利比埃。乡下佬，我叫格利比埃。”

“他死了。”

割风面无人，打量着格利比埃。

“埋葬工人是梅斯千爷爷。”

那是一个那年轻而显得年老、瘪而又非常壮实的人。

灵车又走动了，在公墓的大路上前。

“我是修院里的埋葬工人。”

“现在就有了。”

“埋葬工人？”

割风得意洋洋地跟着那灵车一步一拐。他那双重秘密，他那对孪生的诡计，一个是和修女们串通的，另一个是和德兰先生串通的，一个是向着修院的，另一个是背着修院的，都一齐如了愿。冉阿让的镇静是有大染力的镇静。割风不再怀疑是否成功这件事了。剩下来要的事都算不了什么。两年以来，他把那埋葬工人，忠厚老实的梅斯千爷爷，一个脸胖胖的老好人，醉过十次。对梅斯千爷爷，他一向把他当作掌中，随意摆布。他常把自己的意志和奇想当作帽似的加在他的上。梅斯千的脑袋总迁就割风的帽。割风自信有绝对的把握。

①法国中小学十年一贯制，第四班即六年级。

那人回转来。

那人回答说：“我念过书。我念完了第四班①。我从来不喝酒。”

割风张着嘴，呆住了。他费了大劲，才结结说了一句：“这，这是不会有的事。”

“怎么！从前是的？”

埋葬工人走在他前。

割风对那个突如其来的格利比埃，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我。”

，反而觉得心安理得。在修院里，一般所说的“政府”只意味着当局的预，这预总是成问题的。首要的是教规，至于法律，慢慢再看。人呀，你们兴订多少法律，尽量去订你们的，但是请你们都留给自己使用吧。对人主的贡献从来就只能是对天主的贡献的剩余。王在理面前也一文不值。

假如有个人当受了一颗炮弹而不死，他的面孔一定会和割风当时的面孔一个样。

“伙计！”割风减。

“您？”

割风放慢了脚步，这不完全是由于他上的病，多半是由于他心里焦急。

割风虽然是个老，却也细，他懂得他遇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一个能言善的

“哈！真是怪事！梅斯千爷爷死了。梅斯千小爷爷死了，但是勒诺瓦小爷爷万岁！您知勒诺瓦小爷爷是什么吗？那是柜台上六法郎一瓶的红酒。那是叙雷讷的品，真捧！黎地的叙雷讷！哈！他死了，梅斯千这老儿！我心里多么不好受，那是个快活人。其实您也是个快活人。对不对，伙计？等一会儿，我们去一杯。”

忽然，那灵车停住了，大家已经走到铁栏门。得验掩埋许可证。殡仪馆的一个人和那公墓的门房会了面。涉总得使大家等上两三分钟，正在涉的时候，有个人，谁也不认识的，走来站在灵车后面割风的旁边。这是一个工人模样的人，穿一件有大袋的罩衣，胳肢窝里夹着一把十字镐。

“您是谁？”他问。

“老前辈。”那个人说。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