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倒霉透了，”外甥女说“瞧我的舅舅还是诗人呢。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若是个泥瓦匠，盖一所房准像搭个鸟笼似的易如反掌。”

“我敢保证，外甥女，”唐吉诃德说“若不是骑士思想占据了我的全心，我真可以无所不能呢。我什么都会，特别是鸟笼、牙签之类的东西，这并不新鲜。”

“你说得很对，外甥女，”唐吉诃德说“关于家族问题，我可以给你讲一大堆话来，你准会到惊奇。不过，我不想讲那么多了，以免把神圣的事同世俗的事混淆起来。你们仔细听我说，世界上各各样的家族归纳起来一共有四。一是最初卑微，后来逐渐发展到很贵的层次。另一是开始就兴旺，后来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平。再一就是开始很兴旺，后来发展成了一个金字塔尖。它的家族逐渐缩小，变成了极小的一分，就像一座金字塔，它的底座已经毫无意义。最后一家族人数最多，他们起初还算不错，说得过去，后来也是这样，就像一般老百姓家一样。第一由卑微发展为贵，而且仍然保持着贵，其例就是奥斯曼家族。这个家族从地位低下的牧人发展到了我们现在见到的这地位。第二开始不错，而且也保持下来了，很多君主都可以算作这例。他们继承了过去的境况，又把它保持下来，没有发展，也没有衰败，踏踏实实地过着他们的日。至于那最初很兴旺，后来只剩下一个尖的例就成千上万了，例如埃及法老、图特斯、罗的凯撒，还有无数的国王、君主、领主、米堤亚人、亚述人、波斯人、希腊人和北非伊斯兰教各国人，与先人相比，这些人的家族和权势都只剩下一儿，现在已经找不到他们的后代了，即使能找到，地位也都很低下。

已经上了年纪，却想让人以为您还很勇敢；您本来已经疾病缠，却想让人以为您还年富力；您本来已经风烛残年，却想让人以为您还能拨反正；尤其是您还自以为是骑士，其实您本不是，破落贵族本不能骑士，穷人也不能骑士！”

“至于那些平民家族，我只能说他们的人数在不断扩充，可他们没有任何事迹可以留下名，受到赞扬。你们这两个蠢货，我讲这些是为了让你们明白，现在对家族问题的模糊意识有多么严重。只有那些品德尚、经济富有、慷慨好施的人才算得上伟大贵。我说他们必须品德尚、经济富有，而且慷慨好施，是因为一个人若只是伟大，如果他有病，那么他的病也大；如果一个人富有而不慷慨，那么她只能是个吝啬的乞丐，因为他只会拥有，不会正确使用他的财富，只会任意或不，而不会有效地利用它。贫穷的骑士则只能靠自己的品德，靠他和蔼可亲、举止贵、谦恭有礼、勤奋备至、不傲自大、不鼠肚、尤其是仁慈敦厚来显示自己是个真正的骑士。他心甘情愿地给穷人两文钱，也和敲锣打鼓地施舍一样属于慷慨大方。如果他有了上述品德，别人即使不认识他，也一定会以为他贵，要不这样认为才怪呢。称赞历来就是对德的奖励，有德的人一定会受到称赞。

这时候有人叫门。几个人问是谁在叫门，桑乔说是他。女家对桑乔简直讨厌透了，一听是他，立刻躲了起来，不愿见他。外甥女打开了门，唐吉诃德来展开双臂迎接他。两个人又在房间里开始了另外一场谈话，同前面那次一样有趣。

①此指加尔西拉索·德拉·维加（1539—1616）。

“宝贝们，一个人要想既发财又有名气，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文的，另一条是武的，而我更适合于武的。我受战神的影响，生来偏武，所以我必须走这条路，即使所有人反对也无济于事。你们费心劳神地想让我不从事天意所指、命运所定、情理所求、尤其是我的意志希望我去的事情，那只能是枉费心机，因为我知游侠骑士须付的无数辛劳，也知靠游侠骑士能得到的各利益。我知这条德之路非常狭窄，而恶习之路却很宽广，但是它们的结局却不相同。恶习之路虽然宽广，却只能导致死亡，而德之路尽狭窄艰苦，导致的却是生机，而且不是有生而止，是永生而无穷尽，就像我们伟大的西班牙诗人①说的：沿着这崎岖的路，通向不朽的境界，怯者无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