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能吃？”

张大栓搀着女人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山，他嘱咐她小心，小心绊脚石，小心路。

可他始终把家里的女人看作正妻，从没有想过遗弃她。

女人的手很温，三十年前就是这么温。

那时候，他用一匹大青骡，打打将大栓婶拉回了家。

张大栓说：“妹，你摘这些酸枣啥？”

山里女人农活，手上都有老茧。

“妹，还往前走不？我陪你一段，前面的路很陡，也很，我扶着你过。”

老实说，他很久没有这样搀过女人的手了，那觉都忘记了。

再后来，他拼死拼活，凭着祖上的那本鲁班秘术勇闯都市，从一个小木匠起，最后开办了家厂，一跃成为大梁山的首富，就是想女人好过一，儿好过一。

他帮着她摘枣，也帮着她采别的山果。

那时候的张大栓，就曾经发誓，那个女人嫁给我，我就让女人幸福一辈。

这是一失而复得的，也是一经历了生死以后幡然醒悟的。

“俺知了，谢谢你。”

她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儿女不孝顺的普通人，或者被儿女赶来的普通人。

大栓婶楞了一下：“老哥，你咋知这吃法？俺男人活着的时候，就喝这酸枣粥。”

这手失去的时间太长，他好想就这么牵着她，陪着她走完一辈，一直到下辈，下下辈。

“儿女大了，他们…不孝顺。”

他把摘下的果放在篮里，看着女人傻傻的笑，那笑容前所未有的憨实，前所未有的纯真。

这时候他才知多么舍不得她。

他忽然又想起当初她坐月时的情景。那时候二狗刚刚生下来，刚刚满月。

张大栓沉迷过，失落过，也天酒地过。

她让他给孩取个名字，他说：“就叫二狗

乡下人没过城，城以后就被世界耀了。

大栓婶说：“那多不好意思？”

大栓婶还不好意思呢，但是张大栓一也不客气，夺过了她手里的篮，一只手搀住了女人的手。

“当然了，早些年都吃过，好吃着呢。”

那时候年轻，他犯了不少的错。

大栓婶鼻一酸，竟然对前的老人产生了怜悯。

还来活？”

大栓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家里还有啥人？儿女呢？”

现在老了，后悔了，他多想搀着她的手，陪她走完余生。

“喔，那你到家以后，用开一下，然后再晒，剥去里面的枣，用石磨磨成面，打糊糊的时候记得多放白糖。还有，最好加老陈醋，这样吃起来就不涩不苦了。”

“喔，家里没啥人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饥，趁还能动弹，挣俩养老钱。”

房里，红烛下，女人的手也是这么温。她的手掌很厚实，上面有层茧。

张大栓不由想起了三十年前，娶女人的那一刻。

“没事，看到你，我就想去了亡故的老伴，咱俩有缘，反正我也没事。”

他的影很像死去的男人张大栓，大栓如果还活着，那该多好啊，一定比他幸福。

大栓婶说：“当粮吃，村里遭遇了大灾，没粮了，救援的资过不来。”

张大栓捋胡一笑：“俺那个地方，都是这样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