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刻钟后，爸爸拎着几带鱼走屋里，姥姥立刻丢掉大烟袋，腾地一声凑过去，非常仔细地察看了一遍又一遍，同时，又不顾忌腥臭味不厌其烦地翻着：“太窄了，这能有多少哇，不好吃，咋不买宽的呢！”看着看着，翻着翻着，姥姥皱起了眉。

让我最为瞠目的是，姥姥盘卷着短小的双端坐在床铺上可以数个小时纹丝不动，而唯一所的事情便是拼命地烟和频繁地吐痰。对此，我很费解：姥姥这么长时间地端坐着她的怎么不麻、不酸呢？为了验证此事，我偷偷模仿着姥姥的样在里间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可是，仅仅几分钟我便再也持不住，我不得不叹服姥姥这非凡的打坐功夫。

姥姥那枯得缩成无数可笑细纹的嘴，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终日都叼着一黑的、挂满油渍的长杆大烟袋，她频频地、一接着一地划着火柴，瘪的嘴拼命地吧嗒着、着，整个屋里缭绕着呛人的劣质烟草的气味，地板上积满了磕掉的烟灰和划完的火柴杆。有时，姥姥着着突然剧烈地咳起来，于是，她便毫无顾岂地一接着一地往地板上咳着脏乎乎、黄稠稠的粘痰，不一日，整间屋便被姥姥搞得一塌糊涂、不堪目。

到姥姥的脑袋上之后，便一次也未曾清洗过，脏乎乎的线隙里积满了令人作呕的灰尘，散发着剌鼻的酸腐气味。

姥姥不但贪吃，更衷于炫耀自己，白天她闲得百无聊赖便溜到走廊里与邻居们拉家常，只要一有机会，她便眉飞舞地神起来：“你们知吗，俺家以前可是开饭店的啊，那钱可挣老鼻啦，我们不但买了许多金元宝、金首饰，还买了好大好大一片最值钱的土地租给别人耕，每年冬底的时候俺便挨家挨的收租。现在是不行啦，俺家的地给分了，饭店也合营了。

“啊，啊，卡，卡，卡住了！”姥姥的嘴张得大大的，痛苦地着。

“市场上没有比这再宽的了！”爸爸解释。

“怎么啦！”妈妈急忙放下筷，问。

“啊，啊！哎呀！”突然，姥姥尖声惊叫起来。

早已奈不住的姥姥伸筷，挟起一大块鱼，悠然自得地瘪瘪的嘴里，继而，姥姥那枯黄的两腮开始可笑地鼓捣起来：“啊，不错，真是不错啊，虽然窄了，味还是可以的啊！”咽下鱼，姥姥又极其地的饮下一白酒，她的嘴不停的吧嗒着，无比幸福地回味着甘甜醇厚的酒香。

爸爸快步跑向厨房取来糖罐，姥姥一气咽下半罐白糖，可依然是无济与事，那该死的鱼骨始终卡在姥姥那狭窄的咽里说什么也不肯下去，这是无辜死去的带鱼对姥姥的无情报复。万般无奈之下，爸爸只好领着姥姥去附近的一家医院看医生。

“快，拿白糖来！”妈妈冲着爸爸喊。

与妈妈一样，姥姥一辈没有过任何活计。除却衷于吃饭喝酒烟之外姥姥没有其他任何别的好，在她的人生观里，这些便是生活的一切。姥姥从来不吃素菜，一到我家不是张罗着包饺就是烙馅饼，吃腻了饺和馅饼便打发爸爸去买鱼。

“买什么鱼？”望着馋嘴的丈母娘，爸爸无可奈何地问。

带鱼很快便被妈妈烧制得香味俱全冒着腾腾气摆放在餐桌中央，爸爸又去商场给姥姥买回一瓶度白酒。姥姥早就迫不急耐地坐到饭桌前抓耳挠腮地准备着享用那几她认为不甚理想的带鱼，姥姥的两只小睛贪婪地、死死地盯着菜盘，两颗珠几乎要蹦眶掉落到菜盘里去。她欣然接过爸爸递过来的白酒瓶：“哎呀，这酒不好喝啊，我不是让你买粱王吗，那酒才叫好呢！”

“镰刀鱼，镰刀鱼啊，我最喜吃镰刀鱼，一定要给我买宽的啊！”姥姥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比划着，说着说着，嘴角已经无法抑制地了长长的。

“你要的那酒我们这里没有卖的啊，买不到哇！”爸爸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