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自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白元秋跳下来,打量无情脸色片刻,诚恳建议道:“公子事务繁忙时,可寻隙以金针刺印堂,太阳二穴,或可稍缓疲惫。”
无情失笑道:“姑娘深夜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白元秋摇头,笑道:“我观公子面色,一时有感而发,失礼勿怪。此时冒昧前来,是因为苏楼主之事。我虽然不擅医术,但也能看出苏楼主身患痼疾,怕是不久于人世。”
无情微微顿住,随后坦然道:“成某从黄堡主处得知姑娘曾为他驱毒,又见姑娘施展妙手,救治药人,对姑娘医术深感钦佩。今日带姑娘去见苏梦枕,心中亦有请姑娘为他诊治之意。”
白元秋笑道:“那公子事后既然未曾提起,想必是苏楼主瞧不上我这个蒙古大夫了?”
无情道:“并非如此。本来成某见姑娘恰好有事请托金风细雨楼,金风细雨楼亦有事劳动姑娘,如此倒可两厢得益。只是姑娘既然不曾开口,苏楼主或许会另有思量。”
“且…实不相瞒,金风细雨楼楼主身份敏感,他的病情,包括你我在内,京师中知晓实情者不超十人。”
白元秋默然半晌,笑道:“吾能解开心中疑惑,亦是因金风细雨楼之力。既然承蒙公子青眼,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吾确实不擅医术,只怕会让苏楼主失望。”
“哦?”“吾师门名为天衣教,初代教主以织女为名,出身…一刺绣世家,其所制之物专供皇室,不幸卷入官场风波,举家皆没,唯有初代教主逃出生天。祖师逃难时身边只余家传金针。后来机缘巧合,祖师爷拜入江湖异人门下,将武功与医术相结合,创出天玄针法,进能伤敌,退可保命,此术凡吾天衣教弟子皆有涉猎,断魂续命皆在一念之间。只是吾虽学过,奈何天赋既不佳,也对此无甚兴趣,未能习得精要。”
无情神色一动,道:“不知姑娘师门何在,可否前去拜访?”
白元秋遗憾的摇了摇头,苦笑道:“现在回不去啦,这个世界上的天衣教弟子,只唯我一人而已。”
无情面露歉然之色,道:“抱歉,成某失言。”
两人最终商定了第二天再去拜访苏梦枕。
白元秋离开以后,无情对着公文出神,白衣少年落笔无心,盏中余茶渐冷。
一滴浓墨染黑了雪白的宣纸,点点渲开。
认识白元秋越多,越发觉她身上的秘密难以捉摸。无情从未听过这世上还有天衣教这种门派,但偶尔闲聊之时她所露口风又未曾有一丝破绽。她看似年少,却常常暗示自己年纪并非如同表面那样,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今日缘何会落入六分半堂的包围圈中,又为何连金风细雨楼的情报网都找不出她之前的踪迹?
自从被世叔救回,自己就一直在六扇门中,年纪虽轻却已历过千帆沉疴,在他眼中,白元秋的性格温和淡然固然有之,却还隐然掩藏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坚决固执。
温柔却偏执,平静又疯狂,谦恭更傲慢。
我要做的,无论如何也绝不放弃,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做到!
冷静清澈的眼眸下面,压抑着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会掀起巨狼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