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雨夜，和尚在政府的审判书上签字画押，豪迈的对张绍鸿说：哥哥先走一步了，没别的话，照顾好我的兄弟！

那些名字，随着岁月的蒸发，陈瘸早就忘怀了，但张绍鸿却一个不落的记载在小册上。

…

陈瘸面惨白，现在看来，自己还去坐张家家主的位置吗？即便坐上去了，又有几个人会服他？

小狼，卒死于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二日。家中有一女两儿，一老母亲，安置于香港鱼米茶庄，儿女儿安排在港督小学上课，每月需支付二百四十元…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现在那小册上，他翻了四五页，就已经现了十几个人。

当初和尚愿意带着六扇门归降，也正是因为这个人：大度，重情义！

何磊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要去断后？你让我张绍鸿又欠了一份债，如果张某人有生之年照顾不好你父亲何掌柜，就让老天收了我这个畜生吧！

这就是张绍鸿的人格魅力，不是谁，都抵不上他万分之一！

死难者的家属，张绍鸿都一一作了备注。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兄弟手足的骨，还需要自己来照顾。

陈瘸如遭雷噬，张绍鸿不拆穿他，就是为了这个承诺吗？

和尚，我一直把你当成大哥，我知他们四个人在你心里的分量。我向你保证，即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事！

难怪，只要张绍鸿一招手，就会有那么多的人上刀山下火海的跟着他。陈瘸这么多年来，最为不理解，最为嫉妒的也就是这个！

周昌，你这笨，替我张某人挨了一刀，竟然早死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你全家老少还需要照料，老夫绝对要去黄泉路上教训你一顿，谁他妈让你多闲事了！

张绍鸿嘶吼，他抓着一柄冲锋枪，冲杀着迎向叶家的追兵。一颗手榴弹狠狠的在陈瘸旁边迸发一团火，黑狗一看，当即扑在了陈瘸的上…

这小册似乎是账单，又似乎是一本日记，陈瘸看着看着，睛竟然模糊了。时间过了这么久，这些人他一个都没印象了，亏张绍鸿还记得那么清楚。

张绍鸿这些年，的确是累了，为了张家，为了安顿死难者的家属，五十的他，看起来犹如年过古稀一般。

没人知他都默默付了什么…

“瘸赶走！”

是走过去将小册捡了起来。

黑狗，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好像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对，就是那个傻伙计，没心没肺的，成天就知傻笑。

那上面，一页一页，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对，黑狗，这个傻伙计最喜跟着自己，缠着自己讲那些走南闯北的故事。我怎么会忘了他？

陈瘸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泪满面了，他已经忘了当年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但死去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伙计，张绍鸿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