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方应也知石背面肯定刻着耳熟能详的“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上天难欺”和前世的“为人民服务”一样，每个衙门都有的形式。

绕过戒石亭，便是县衙大堂了，一县权力的象征所在。大堂西为架阁库，东为幕厅，不过与方应此时关系不大。

方应装作无所谓样，谭公却急了，被捆着折腾半天到了县衙，再折腾回去计较，他这受苦受罪什么时候才到？万一这帮刁民不耐烦，把他宰了埋到山沟里，岂不就从此不见天日了？

今天不是审案日，但必要的排场还是有的，两组皂隶手持火，排成两列对面而立，从堂内排到堂外。

钱有钱的法，不钱有不钱的法，这小小障碍怎能难得住方应。他回过去，重重拍了拍谭公，唉声叹气的说：“不想连这门都不去，还是回村中再计较罢！”

了仪门，却见甬正中建着戒石亭，里面石上赫然刻着“戒石”两个大字。

汪知县听到方应自我介绍，脸松了几分。又看此人俊秀众，心生好，便抬手虚扶：“原来是书香弟，站起来回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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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方应，梓桐乡上溪村人氏，现于社学读书七年。家父乃县学禀膳生员，讳清之。”

所以他才会给方应站起来说话的权利，反正又不损失什么，说去是礼贤下士，也不失自己县尊统。而谭公此时只能在方应旁边伸着脖抬，一直跪到审案结束。

陡然听到耳边有衙役大喝：“堂下那人抬起来，不得故意欺瞒！”

县尊让人起来说话，这可算是恩典了。方应谢过后，立刻麻利的站了起来，心中为自己的机变而到小小得意。

那徐姓门听到耳熟声音，抬细看，认是谭公，诧异的从条凳上蹦了起来，惊声：“谭老哥何故如此狼狈！”

方应当然晓得，这是等着他送上门包，再据门包轻重决定态度好坏，当门的就是图这好了。但他边一贫如洗，哪有余财送这门？

公案后的汪知县年纪不到四十，留着三缕长须，眉目之间倒也疏朗，国字方脸，很标准的官相。看到方应抬起，拍案喝：“堂下何人，报上世姓名来！”

汪知县听到这个自我介绍，便在心里自然而然的将方应与一般黔首黎庶区分开了，划到了潜在士行列，享受和半吊读书人一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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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抬起，大堂内虽然光线略暗，但细节状况仍旧落了他中。

方专家又记起来了，古代审案时，所有被告原告虽然要跪着，但必须抬起，面朝主审官。因为察颜辨也是审案的一项重要内容，必须保证主审官时时刻刻看得清下面原告和被告的神变化。

穿越到古代，就这最不好，方应仍觉面上过不去，只低垂着，效仿鸵鸟自欺欺人。

从刚才县衙大门时，谭公就低着，原因就是太丢人现了，他不想被认来。再加上他现在蓬垢面的，别人还真没注意到是他。

方应便与谭公上了大堂门外的月台，月台上有块石板。于史料考据的方应很清楚，父母官大老爷审案时，原告被告就要跪在这块石板上听审。

所以方应那番自我介绍，也是很有技巧的。一方面着重调父亲是县学最优秀的生员，每月可以领六斗粮的一等禀膳生员；另一方面调自己主要任务是在社学读书，虽然没参加过考试，但是个读书七年的老学生了。

他心里纠结片刻，乡随俗，形势比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叹气，膝盖无可奈何的与石板了一次亲密接。

但秀才和平民之间，还有一状况，那就是只能算半吊读书人的一类人。比如过了县试、府试，只差一步院试不能成为秀才的童生，见到知县后先跪下见礼，但知县往往会让他起来说话，这也是为了鼓励向学、安抚人心，同时彰显礼贤下士作风。

这时谭公也顾不得了，伸着脖对门叫：“徐老弟！是我！烦请你速速报大老爷去！”

“一言难尽，快去罢！”

对于下跪，方应很不习惯。但他知，自己若不跪上去，那就是狂悖无礼，藐视县尊。

有衙役站在月台上大喝：“大老爷有令，溪村一人上前！谭公上前！”

这年等级森严，一级有一级的特权，一般百姓见了知县，本没有站着说话的资格，只能一直跪着。秀才见了知县，则可以拱手为礼，不必下跪。

徐门再不推脱，扭向大堂奔去，此时县尊正坐在大堂理事。不多时，徐门又回到仪门，传话：“大老爷发话，传你们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