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县委委员嘛。”有人笑着打断他的话。是这个组的组长、县委常委冯耀祖，略有些浮的大圆脸，厚的脖颈，发稀疏，有些秃。

“啊…一般来说是这样吧。”冯耀祖胖脸堆笑地敷衍着。

这个冯耀祖她当然认识，就是那个傅红的丈夫。

“别的不说，”庄文伊毫不放松“这次会上，各组差不多都提到弟走私和陈村教师林虹受打击迫害。这两件事又是一件事，都涉及到我们县常委内某几位领导。”他看了冯耀祖一，然后用手一指大家“我们坐在这儿开了几天会，到底有没有用，先从这件事能不能解决看。”

冯耀祖不不地笑几声：“这事儿我说两句。有人说这事和我儿有牵连，我不是站在这个立场上说话。儿真要犯法了，我家长的，自己就要把他送法院去。我是说，第一，这件事，事实到底怎么样？”

“群众说的都不是事实？”庄文伊问。

“我这个县委委员什么用？”庄文伊尖锐地质问“关键在几个主要负责人。不要动不动就说都有责任，那全县人岂不都有责任？什么事都有个重，你说现在关键不在县常委？”

林虹站在柏树后面，心中涌上一阵恶心。

因为冯耀祖在场，人群一下略有些沉寂。

“群众的舆论哪儿来的？说到底，还不是少数人造来的？”冯耀祖慢吞吞地拖着腔“群众莫非都亲看见了？法律不是靠听途说。该是啥是啥

“这个人是香港东星份公司的董事长，老家是咱们古陵县猫儿岭的。他建议县里修一条公路开发西山野生资源和发展旅游，李书记就把他也聘请来开会了。”小周一边走一边对林虹介绍着。

看来，事关切利益时，谁也不能对政治毫不关心。

当他们在两边一圈圈人群旁走过时，纷纷沓沓地听到人们的各谈论：架桥，封山，责任制，计划生育，砖窑，开发北山煤矿，修路，学校，锅炉，化，育，养兔，养蜂，专业承包，卖猪难，生卖不去，粮局问题，修佛山金光寺，某人有冤枉，哪个欺负人，来信来访，让李书记来评理，县里谁谁是官僚…简直是五八门，无奇不有。

这是大会的一个中心组，组很大，有一二百人。对古陵县委全局工作提意见和建议的人都被集中在这里，里面有一多半是县委县政府及基层的。这个组争论的问题明显尖锐，正在发言的是县科委主任庄文伊，他站在那儿激烈地挥动着手势：“咱们这三天会开得烈吗？烈。大家给县委提意见诚恳吗？诚恳。踊跃吗？踊跃。到半夜还灯火通明的，元宵节也没这么闹过；这不是，五六就又坐在一块儿讨论。提的建议多不多？现在已经四千多条。提的意见多不多？是建议的两倍，八千多条。连县群众来信来访接待站哪一天没时开门这样的问题都没漏下。”他停顿了一下，扶了扶被汗从鼻梁上下来的镜，继续讲着：“现在，上上下下的矛盾都揭了，关键看县常委的态度。是变还是不变，是行动还是不行动…”

看来新来的县委书记确实掀动了形势。一瞬间，林虹心中掠过一个念：新来的县委书记若是真能把顾荣这样一批官僚掀掉，也好的。她微微蹙了一下眉。自己不是对政治毫无情吗，怎么又有这样的冲动呢？她迅速把自己审视了一遍，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自我讥讽。

“这会开得红火的。”林虹随说。

这里一大圈人正围坐在排房前的空地上激烈地争论着。小周和林虹站住了，这是林虹要来的小组。陈村中学的老校长，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太太正安静地端坐在人群中。

这儿一圈人更烈，不断地鼓掌。人群中站着一个矮胖的港商，他满面红光，一再摆手让大家不要鼓掌：“我这次回家乡探亲，被请来参加这个会，听着各位这几天的讨论，…这三十万元，我无偿捐赠家乡修筑公路，聊表心意。各位不要鼓掌，支援家乡建设，人人有责…”他的讲话还是被掌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