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顾荣干脆来个小病大养。病倒后第三天，他就听任冯耀祖等人把他从家里挪到县委小招待所内那个最幽静的小院里。

这个小院叫zuo“贵宾院”zhong着几棵绿油油的梧桐和几圃鲜hua，里面有两排雅致的平房专门接待省地领导和贵宾。顾荣平时就在这里占着一tao房间。办公室太嘈杂，家里太luan，他经常就在这里休息、午睡。在落实政策的上访高xdxchao中，还有在闹调资风波时，他为了躲避夜以继日的纠缠，也曾在这里办公和休息。

这几天，这个幽静的“贵宾院”里人来人往。

县委县政府各直属bu、局、办公室、各公司都有一些人来看望顾荣。有些厂矿、公社的干bu也几十里地赶来看他。常常吉普车一辆开chu去，又一辆开进来，卷起街上一阵阵尘土。顾荣病了，成为一件遍及全县舆论的大事。相约同去看望顾荣，在有些机关、有些办公室里似乎也越来越成为一件有影响的事情。

这zhong声势完全chu乎一般人们意料，也chu乎顾荣的意料。他病过，并不曾这样惊动四方。还没有人能够看透这个声势的shen刻原因，但它已经在古陵县产生了有力的影响。人们注视着三两成群的干bu接连走进“贵宾院”一辆辆小吉普不断驶进驶chu，不禁想：顾荣到底是老古陵了，他一躺下，就震动全县了。

像冯耀祖这样一些在李向南来后gan到ju大压力的干bu，他们在人来人往的“贵宾院”里，互相打着照面，ca着肩你进我chu，gan到一zhong轰轰然的声势。他们不guan平时相互有多冷淡甚至敌对，在这里碰见都是老张老李的格外亲热。都恨不能有更多的人来看望顾荣。他们实际上也在劝说、动员更多的人来，gun雪球似地扩大着声势。他们一回到本单位，就要把人们看望顾荣的盛况渲染一番。看到那些在“提意见、提建议”大会上jing1神焕发的人现在louchu心事重重的目光，他们就gan到痛快。顾荣的病，无形中成了一派势力公开集结的机会，也成了他们显示力量、对舆论施加压力的有力手段。并不是哪个人自觉制定了这个策略，客观情势使然。随着一些人gan到这样行动的影响后，他们便越来越自觉地推波助澜了。

各zhong对县委书记不利的舆论在县委大院内外展开了：

李向南要扳倒顾荣，在全县大换班，好独断专行。顾荣顾全大局一让再让，李向南这样下去，会越来越孤立…越来越多的人在舆论影响下，开始用疑虑的目光重新估量起古陵的力量对比，也重新审查起自己的行动来。

世界既是多极的，又常常同时是两极的。自从李向南上任后与顾荣展开了对立冲突后，整个古陵的多极格局似乎都投上了这两极对立的se彩。舆论波涛中，梧桐幽绿。“贵宾院”成了古陵一个特殊的中心。各zhong各样的人来看望顾荣，汇报情况；顾荣从容不迫地观察着古陵的局势，注视着李向南的行动。以静察动，格外清醒，chu1暗dong明，格外明晰。他得心应手地输chu着一个个对形势的干预。这些干预是不lou声se的、三言两语的、随手拨拉的，却恰恰是最qiang有力的。

不shen刻了解社会政治生活的人很难理解像顾荣这样一批人的厉害。他们眯着yan，迈着方步，四平八稳，chu1变不惊，随遇而安，既沉稳又耐心，但是，却能在言谈笑语之中，翻手覆掌之间，轻而易举地打倒任何一个才识卓越的事业家。

此时，顾荣安详地微仰着shen子坐在沙发上，和满满一屋子人在进行这样的言谈笑语。ru白se吊灯柔和照着铺着猩红se地毯的客厅，照着他那眯yanhan笑的大脸盘。他的左手思索地慢慢mo挲着白瓷茶杯，右手很舒服地放在锃亮的栗se沙发木扶手上。香烟在他指间升起着袅袅青烟。那烟缕也是安详的。

“明天，我准备去一趟地区中心医院，”他慢悠悠地说着，转过shen对坐在一旁的冯耀祖“啊”了一声，又转过tou来面向大家“再去看看病。今天晚上，把你们请来随便谈谈。”他侧shen在烟灰缸内很有节奏地慢慢弹了弹烟“到了地区，总要去看看咱们地委郑书记。古陵的老书记了。郑书记肯定很关心咱们古陵的情况，会多方面询问的。我病了七八天，到时候真要汇报起来，情况也不掌握。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希望大家能shen入谈谈。我想通过同志们谈的，对古陵的形势形成一个比较完整的概念。有没有一个总的概念，很重要啊。大家畅所yu言吧。尽量谈得shen一点。”

“顾书记，你这两天可不能chou烟。我对你chou烟这一条有意见。”冯耀祖圆圆的胖脸上堆满了关切和爱dai，认真地嗔责dao。他不自觉地要在人们面前表现自己与顾荣最亲近的关系。

“嗳，不要jin，我这是象征xing地夹一gen，不一定chou它。”顾荣笑着摆了摆拿烟的手“不要搞cha曲了。开始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