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群人气势汹汹地押着俘虏走在前面，大群的人呼呼啦啦簇拥跟随着，有的还超越到前面。及至批斗在检阅台上开始时，人群中的卢小龙不过扮演了争夺同一光源的大片野草中的一株，然而，他的惊骇远远超过周围的人，因为他和此刻正弯腰批斗的两个反革命氓犯都有一特殊的联系。

突然，那对死人般的珠转动了一下，黑白在眶里的比重变化了。卢小龙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正在扫过自己，便让自己的稍稍移动了一下，使前边一个女孩成为自己的屏蔽。

现在，贾昆被架成气式弯腰弓背，又被揪着发抬起面对台下时，卢小龙看到的是一张形同木雕般枯的脸，很像印地安人的鬼怪脸谱。他的珠死人般向上翻着，黑珠的大半隐没在上睑中，因为腰弯着，发又向后拽着，垂直的和平的脊背成一个直角，下像一把木犁伸向前方。嘴大张着，参差不齐的牙齿，因为脸太黑，黑黄的牙齿居然显一白来。凝视着这张面孔，你会觉得它和已经脱离，像是被枭下的一个首级，放在黑漆托盘里示众。贾昆的沿着嘴角下来，像两串念珠一样垂落飘逸着，不由得让你想象这是一个传说中的龙，龙涎下坠。这样看着贾昆，他心中更直接的思绪是，贾昆与自己无关，自己虽然曾经是他的得意门生，但与他的氓行为无关。

园里，男男女女的学生都在缺乏思想准备的动中，初初到的兴奋。往日，育课男女生分着上，数理化在教室里端端正正坐着上。只有到运动会时，男女生才有了迎喜喜的相互刺激与兴奋。现在，不分男女地挤在一起，没有队列，没有规矩，没有年级班级之分，没有距离，他们首次尝到了别样的滋味。要好的女生们相互手拉手肩并肩站在一起，亲近的男生们靠在一堆，当他们接耳、男男女女地换情况时，似乎都在关心文化大革命运动。正是这个重大的命题掩护了他们，使他们突破了往日的禁忌与矜持。

贾昆是术老师，而卢小龙曾是北清中学业余术班中最被赏识的学员。后来，听说贾昆因为氓作风，一个生疏的词，叫什么“同恋”受到校方的内分，被调到校办工厂劳动去了。自此，卢小龙很少见到他，偶尔碰面，对方不过像一片枯叶滞涩地飘过。

看到贾昆低着灰影一般在校园里过，卢小龙就会想到“氓”的说法，也不由得想到自己作为术老师的得意门生和他有过的一些亲密往。曾经有一次，贾昆玩笑似的抱住他，轻轻将他挤压在墙上，他当时更多地到一得到长辈喜的意，同时也隐隐有一丝被羞辱的抵。这样的事情只发生过一次，在卢小龙心中很快被师生的友情解释过去，变为一事后想来并不坏的觉。然而，自从听说贾昆是同恋氓犯之后，这觉立刻在心中翻了个个儿。它让你浮想联翩地恶心，就像吃了一块异常鲜的之后，有人告诉他那是一块人，这时，记忆中鲜的滋味尤其引发一阵又一阵的恶心与呕吐。

三。八班的卢小龙正挤在人群中，踮着脚伸长了脖仰望着检阅台上正在行的批斗。他中等，清白长条脸。最初听到校园里一片喧嚷，听说揪了反革命氓分贾昆和米娜时，卢小龙十分惊骇。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小便有些失禁。

这一瞬间，贾昆的显得如此硕大，像恐怖的老龙一样转动着，寻找着猎。他只有躲在这个女孩的后，凝视女孩雪白的脖颈同时闻着她被汗蒸腾起来的味，才能够驱散虎视眈眈的老龙形象。他了鼻，更清楚地闻到了这个女孩的味，借着人群的涌动，他懵懵懂懂地趁机贴近了这个女孩的。场上大革命情绪的涨，使得拥挤更合理化了。在和前这个女孩的拥挤中，他从对老龙的恐惧中清醒过来，而且觉了自己的冲动，就像夜晚在宿舍失眠时，他常常用的自我刺激来转移和驱散各缭绕心的烦恼一样，此时，他多少有自觉地运用的

每次看到贾昆，卢小龙都会漾起极为异样的觉。这是一很不舒服又特别纠缠人的觉。

他随着人群或者说被人群裹挟着去围观大革命时，正赶上两个氓老师被押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