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接北京一位退休的老部长。孔亮紧跟随着送他出村,村口又放起了鞭炮。
孔亮说:“龙书记,要不要我送您回城?”龙福海说:“不用,我还要去火车站接客人。”孔亮殷勤地为他拉开车门,龙福海握住他说:“我把家乡就全交给你了。”孔亮连连说:“龙书记放心,您指到哪儿我打到哪儿。”又说:“听说罗成要来天州当市长?”龙福海拍了拍孔亮的胳膊:“这不妨碍你干。”孔亮连连点头:“我是怕他妨碍您干,他外号黑手高悬霸主鞭。”龙福海哈哈大笑了:“那是十多年前的话了,不能老眼光看人。十年还不磨一个人?”又说:“放心吧,不要杞人忧天。”
车一开,龙福海说:“这个罗成,还真是虎未到风先到。”
马立凤坐在司机旁扭回头说:“关键在省委夏书记那里。”
龙福海摆了摆手:“天州方圆不过几百里,好统一。”
龙福海手摩挲着下巴,在车的颠簸中陷入沉吟。这是他平常少有的神情。他是喜乐佛,走到哪里说笑到哪里,再说笑也不耽误用脑子。他见马立凤几次回头打量自己,干脆笑了笑眯起眼:“打两分钟盹。”两分钟没用了,他已经把事情想了个遍。
罗成这个铁刺猬放到天州来,是多少有点堵他。名义上是加强天州领导力量,推动天州经济发展。暗里什么含义,龙福海掂量出一百种说法。罗成没来时,天州上上下下都显得和顺。罗成一来,龙福海就看出了星星点点的不和顺处。就像一桌好饭菜吃到肚里,本来很好消化,因为咽了块骨头,喉咙划破了,肚也发胀。不过,他相信自己的消化能力,总不至于一根带刺的硬骨头,把一肚子肥汤瘦水都搅得不服贴起来。
提前到了火车站,火车却晚点了,还要二十多分钟才到。
龙福海说:“这样正好,可以多等等。”他走出汽车,来到站台上。车站站长立刻上来劝他:“龙书记,外面冷,您还是去贵宾候车室。”龙福海摇摇头。听说车要停到第三站台,那里露天,龙福海说:“也好,可以好好观着雪等老部长。”
他就把自己暴露在霏霏小雪里了。
站长为难地看看马立凤。马立凤说:“龙书记等老部长心切,是他的老上级。”站长找来一把伞,举到龙福海头顶为他遮雪。龙福海火了:“我不要,知道不知道?”马立凤立刻摆手:“龙书记喜欢在雪里站一站,你们别打扰他。”
龙福海小心地看了看肩头落下的一层薄雪,继续在站台等候。
火车到了,老部长走下车时,迎接他的龙福海衣帽上披的雪已经有一定厚度了。马立凤在一旁介绍:“龙书记在站台上等您半个多小时了。”老部长姓曹,瘦削矍铄,说:“你看你没必要站在站台上啊,在候车室等就可以了,看你手都冻得冰凉。”龙福海双手紧握老部长:“等您和等别人不一样。”老部长显然大为感动:“我一个退了休的老家伙,不给别人添麻烦,就算是万全之策了。这样惊动你们,实在不好。”
龙福海一群人几辆车浩浩荡荡地接着曹部长来到天州宾馆。
马立凤早已把一切安排妥当,曹部长住的是宾馆最豪华的套间。一进门,马立凤就特别说明:“这套房间最安静,龙书记知道您喜静怕吵。”曹部长连连点头。马立凤又指着窗外说:“这两天院子里有些维修工程,龙书记也让停了,怕吵您。”
曹部长鹤发童颜满脸生辉,指着龙福海说:“太过分。”
龙福海受到这样的嗔责,大脸盘笑得像一坛暖热的黄酒。他一边坐下,一边指着大茶几上堆满的各种水果、香烟说道:“您是不抽烟的,这为您万一接待个客人,没给您撤。”又说:“您先洗涮一下,休息休息。晚上我和市委市政府两套班子全体人马陪您一起吃饭。”曹部长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又不是在职检查工作,一个老百姓故地重游,你有时间,你来陪陪就行了。”龙福海照直说自己的话:“人是全的,饭是简单的,不搞太多的山珍海味。有您喜欢吃的天州荞麦灌肠,天州五香牛肉,还有您晚饭离不了的小米稀饭,各色天州小咸菜。小米稀饭是您最喜欢的长火温炖出来的,里面有天州红枣。您胃寒,不知道好点不?”
曹部长仰在沙发上,拍了拍龙福海的手,笑着说:“龙福海,你到底是不一样埃”龙福海对着一客厅人说:“曹部长是咱们天州的老专员了。那时天州还是地区,没改市,我不过是机械厂的车间副主任,全凭曹部长把我一点点提拔起来。要不,没有我龙福海的今天。”马立凤在一旁添话:“龙书记经常这样讲到曹部长。”曹部长连连摆手:“不值一提。现在人们都向前看,不向后看。”龙福海自然品出已经退休多年的老部长话中的感慨。他今天这样热接热待曹部长,一定很暖人心。知恩必报。他绝不说在嘴上,而做在实际中。知恩必报,其实是联络上级、开发人事资源的重要手段。眼浅的人才见谁上台巴结谁。龙福海对退了休的老上级热乎到家,就是他要的一个说法。还有一层旁人不知道的,曹部长的几个儿女都在中央机关工作,有一个还在组织部。
这都是难免可借用的人事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