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窄小的杂志社门前伫立着一个窈窕的影，一丝质淡碎短袖旗袍，手里抱着一个报纸包，手绢着鼻的汗，正张望门前的木牌。柯灵与平襟亚互看了一。柯灵迎了去问：“您贵事？”

张玲谦虚︰“写得不好！稿都送去了还追着人家要改！”

张玲一来就喜上这里的气味，有一个女人全力张罗着一个世界。她微笑着说：“我知稿晚了，怕寄来还要耽误时间，自己跑一趟安心。”

和我姑姑抢读《礼拜六》，我在写作上也很受您的启发。”

张玲的小说在《紫罗兰》杂志上刊后，引起上海文坛的一些人关注。《万象》杂志的主编柯灵读到小说，简直惊为天人，赞不绝：“我拿到文章一读，简直觉得是个奇迹。当编辑看到好文章，脊背骨要来回麻三趟，就那样！我得打听打听这张玲是从哪里冒的，上海有这样一个人才怎么我们搞版的竟然会不知？”

张玲回过，嫣然一笑：“我来给你送稿！”

女向小店走来，问正在煮面的老板：“想请问您，有个《天地》杂志社是不是在这堂里？”苏青赶两面汤，嘴一抹，立追去说：“我是苏青！你是张玲？”

这天，苏青在自己版社对面的小店里吃面，唏哩呼噜的，睛还忙着看稿，她冷不防看见一个穿着老清装的女抱着稿在版社前张望。苏青一面就在嘴里，不确定这人是从哪朝哪代冒来的，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张玲像一团野火，一阵雷，在四十年代的上海文坛轰轰烈烈地炸开来。稿费汇票和约稿信纷至沓来，其中又以《天地》杂志主编苏青的约请最为别致：“叨在同…”姑姑看了也觉得有趣。

张茂渊在一旁玩笑说：“您放心！她这个人是——你叫她别的她也不会！“她轻松搭一句，文绉绉的谈话气氛就被打开了。

周瘦鹃摆摆手，真诚地说：“那不敢当，您的作品独树一格，像沉香屑——第一炉香，第二炉香，这样的命题和叙事手法已经打破了旧小说的框架，让人耳目为之一震。《紫罗兰》复刊是我今年最大的期愿，在创刊号就能有这等突的作品实在是我的荣幸！还希望张小要继续努力，替我们多创作一些好的小说。

负责杂志发行的平襟亚见他坐立不安的模样觉得好笑：“真有这么好？请她来谈一谈嘛！”

“我姓张，我叫张玲，我有一篇小说，不知贵杂志是否有兴趣愿意刊登？”柯灵睛登时一亮，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不问瘦鹃兄？”

苏青说：“他这人啊！是苏秦的，秦武的胆，他除了落文字狱，犯不上别的罪！”

“好意思吗？那不等于是挖人家的墙？大家都办杂志嘛！”

张玲一听落的是文字狱，心里突然升起同情，快地说：“我是不会说话的，陪你走一趟倒是可以！”

初次见面，两人聊得还算投机。于是，苏青便要张玲陪她去伪南京政府的行政院长周佛海家，为一个被关押的朋友奔走，张玲好奇地问：“这个人了什么罪？”

周佛海家里尽是任上四搜罗来的古董字画，多宝槅上光血印石就有好几块，为了附庸风雅他也收藏砚台。苏青与周佛海的太太杨淑慧在客厅的一角嘀

苏青是个直率人，开门见山地说：“我还以为你嫌我们发行量小，不愿意搭稿哪！你的《金锁记》，我心里就只有四个字，五投地！”

苏青带着张玲来到家里，一门便能看见一张方桌，桌上堆着早上的稀饭锅，旁边都是书和稿，看来这桌既是办公桌，又当饭桌用。小孩的一只鞋扔在桌上，苏青顺手拿走，解释说杂志社办公室就快有着落了。

柯灵几乎要仰首问天：“你没看见我坐在那儿唉声叹气三天了吗？我在想上哪儿去找这个人？”

苏青叫︰“哎呀！我也是！还都追到了印刷厂去过，洗米时才想好的句，饭熟了就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