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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1(2/6)

我初来人间听到的声音,是乌鸦的叫声。不过那不是真的乌鸦发的叫声。由于猎到了熊,全乌力楞的人聚集在一起吃熊。我们崇拜熊,所以吃它的时候要像乌鸦一样“呀呀呀”地叫上一刻,想让熊的魂灵知,不是人要吃它们的,而是乌鸦。

我喜住在希楞里,它的尖有一个小孔,自然而然成了火塘排烟的通。我常在夜晚时透过这个小孔看星星。从这里看到的星星只有不多的几颗,但它们异常明亮,就像是擎在希楞上的油灯似的。

我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

我是个鄂温克女人。

尼都萨满是我父亲的哥哥,是我们乌力楞的族长,我叫他额格都阿玛,就是伯父的意思。我的记忆是由他开始的。Page4除了死去的,我还有一个,叫列娜。那年秋天,列娜病了。她躺在希楞的狍上,发着烧,不吃不喝,昏睡着,说着胡话。父亲在希楞的东南角搭了一个四棚,宰杀了一只白的驯鹿,请尼都萨满来给列娜神。额格都阿玛是个男人,可因为他是萨满,平素的穿着就得跟女人一样。他神的时候,脯也被垫了。他很胖,披挂上沉重的神衣神帽后,我想他一定不会转了。然而他击打着神鼓旋转起来是那么的轻盈。他一边舞蹈一边歌唱着,寻找着列娜的“乌麦”也就是我们小孩的灵魂。他从黄昏开始,一直到星星来,后来他突然倒在地上。他倒地的一瞬,列娜坐了起来。列娜朝母亲要喝,还说她饿了。而尼都萨满苏醒后告诉母亲,一只灰的驯鹿仔代替列娜去一个黑暗的世界了。为了牵制因贪吃蘑菇而不愿意回营地的驯鹿,秋天时我们常把驯鹿仔拴在营地,这样驯鹿就会惦记着回来。母亲拉着我的手走希楞,我在星光下看见了先前还是活蹦的小驯鹿已经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了。我攥母亲的手,打了个的寒战。我所能记住的最早的事情,就是这个寒战,那年我大约四五岁的光景吧。

很多生在冬季的孩,常由于严寒致病而夭折,我有一个就是这样死去的。她生时漫天大雪,父亲去寻找丢失的驯鹿。风很大,母亲专为生产而搭建的希楞被狂风掀起了一角,受了风寒,只活了两天就走了。如果是小鹿离开了,她还会把丽的蹄印留在林地上,可走得像侵蚀了她的风一样,只叫那么一刻,就无声无息了。被装在一条白布袋里,扔在向的山坡上了。这让我母亲很难过。所以生我的时候,母亲把希楞的兽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再有一缕寒风伸吃人的,带走她的孩。当然,这些话都是我长大后母亲告诉我的。她说我生的那天晚上,全乌力楞的人在雪地上起篝火,吃着熊舞。尼都萨满到火里去了,他的鹿和狍大衣沾了火星,竟然一都没伤着。

我父亲不愿意到尼都萨满那里去,但我去。因为那座希楞里不光住着人,还住着神。我们的神统称为“玛鲁”它们被装在一个圆形袋里,供奉在希楞的正对面。大人们猎前,常常要在神像前磕。这使我很好奇,总是央求尼都萨满,让他把袋解下来,让我看看神长得什么样?神上有吗?神会说话吗?神在更半夜会像人一样打呼噜吗?尼都萨满每次听到我这样跟他说玛鲁神,都要拿起他神用的鼓槌,将我轰。Page5尼都萨满和我父亲一也不像亲兄弟。他们很少在一起说话,狩猎时也从不结伴而行。父亲非常清瘦,尼都萨满却很胖。父亲是个打猎手,尼都萨满行猎时却往往是空手而回。父亲说话,而尼都萨满哪怕是召集乌力楞的人商议事情,说的话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的。据说只有我生的那天,他因为前一夜梦见了一只白的小鹿来到我们的营地,对我的降生就表现无比的欣喜,喝了很多酒,还了舞,

生在冬天。我的母亲叫达玛拉,父亲叫林克。母亲生我的时候,父亲猎到了一黑熊。为了能获取上好的熊胆,父亲找到熊“蹲仓”的树后,用一桦木杆挑逗它,把冬眠的熊激怒,才举起猎枪打死它。熊发怒的时候,胆旺盛,熊胆就会饱满。父亲那天运气不错,他收获了两样东西:一个圆的熊胆,还有我。

自己不说话,也不听别人说话。那么就让雨和火来听我的故事吧,我知这对冤家跟人一样,也长着耳朵呢。

我从小看到的房屋就是像伞一样的希楞,我们也叫它“仙人”希楞很容易建造,砍上二三十的落叶松杆,锯成两人的样,剥了,将一削尖了,让尖朝向天空,汇集在一起;松木杆的另一端则贴着地,均匀地散布开来,好像无数条舞的,形成一个大圆圈,外面苫上挡风御寒的围,希楞就建成了。早期我们用桦和兽,后来很多人用帆布和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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