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九月，是森林中的野鹿发情的季节。这时的雄鹿情暴躁，它们喜单独行动，常常是在清晨或者傍晚时，独自站在山坡上，呦呦长鸣，呼唤它的伴侣。听到它的叫声前来的，有的是被它雄壮的声音所引的雌鹿，也有的是满怀着嫉妒之心的雄鹿。前者是来求的，而后者是来决斗的。

任何一个氏族的乌力楞都有几只叫鹿筒，它们多数是我们的祖先传下来的。在秋天，我们用它来引诱野鹿。小男孩八九岁的时候，大人们就教他学叫鹿筒了。在秋天，我们这些留在营地的女人有时听到“吱噜吱噜”的叫声，真的分辨不那是真正的野鹿在叫呢，还是叫鹿筒在叫。

一九六二年以后，山外的饥荒有所缓解，但粮供给仍然张。伊万在秋天时回来了，他的仍然行走不便，他雇了两匹，给我们带来了酒、土豆和他从蒙古人那里买来的酪。他的那双大手已经变形了，骨节突，弯曲着。那双曾经能把石攥碎的手，如今碎只乌鸦都吃力。伊万对我们说，他听说政府正在酝酿一件大事，要重新建立一个村屯，让我们这些生活在山上的猎民搬迁到山下居住。哈谢说，乌启罗夫的那几栋房都没住满过人，再建一个地方，我看也是闲着！达西说，下了山，驯鹿怎么活？拉吉米附和，就是，我看还是在山上好！山下闹饥荒，有小偷，还有氓，住在山下，不是等于住在贼窝和匪窝里吗？拉吉米不愿意离开山里，也是因为伊堪。他从不带伊堪去，他担心她的生父母又会找上门来，要回他们的女儿。伊堪是那么的丽，她的真的可以让容失，让日月暗淡。只要营地一响起蹄声，拉吉米就会像猎犬一样支棱起Page149耳朵，分外警觉，以为接伊堪的人来了。

我们的祖先利用雄鹿长鸣的习，发明了一鹿哨。以一段自然弯曲的落叶松的为材料，中间镂空，用鱼粘合，制成鹿哨。它尾细，两面均可响。响的声音恰似鹿鸣。我们叫它“敖莱翁”常人则叫它“叫鹿筒”

玛克辛姆两个多月的时候，我们又搬迁到金河域。因为那一年野鹿在这里活动格外频繁。我们没有住在旧营地，远远地避开了列斯元科山。男人们猎的时候，一般分成两三个小组。通常三四个人一组。那时伊万跟依芙琳差不多，走路需要拐了。哈谢自玛利亚死后，神越来越不济，睛也了，所以他们俩是不猎的，跟我们女人一样留在营地，些轻松的活儿。行猎的男人，是那些年轻力壮的。瓦罗加喜跟维克特、坤得和粪包一组，鲁尼则喜跟拉吉米、达西和安尔一组。

玛克辛姆的到来给我们带来的快乐，还没有持续三个月，死亡的云再一次Page150凝聚到我们乌力楞的上空。

妮浩为什么把麝香放在衣兜里。哪有女人不喜受呢？可妮浩的受总是与灾难相连着，她就仿佛是一只辛辛苦苦筑巢的鸟，等巢筑好了，总会有意外的风雨把它打落。

初冬的时候，妮浩上的麝香气味消失了。我想是鲁尼的泪赶走了那气味。那香气是雾，而鲁尼的泪是妮浩的光，把它照散了。

麝香味常常下女人的泪，好像香气辣着我们的睛了。鲁尼对妮浩的举动没有责备什么，但他的心底却是绝望的。在妮浩揣着麝香的日里，从夏天到秋天，鲁尼经常会当众突然泪。他手忙脚地泪的时候，总是说有一气味呛着他的睛了。我知，鲁尼是多么盼望有一个儿啊。果格力和耶尔尼斯涅，就像两颗星一样，划过鲁尼的心的上空，无影无踪了。

伊万回来的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那天晚上我是那么想和瓦罗加在一起。达吉亚娜已经是大姑娘了，我怕我们在夜制造的风声会吓着她，虽然说她就是听着这样的风声长大的。但是那个晚上不一样，因为酒像火苗一样，把我和瓦罗加的激情燃了，情相撞的风声，一定会比平时更加的烈。我依偎在瓦罗加的怀里，我们企图用谈话来克制激情。我问他，你愿意到山下定居吗？瓦罗加说，那得问问驯鹿，它们愿意下山吗？我说，驯鹿肯定不会愿意。瓦罗加说，那我们就要服从驯鹿。不过他说完之后叹息了一声，说，山里的树如果这么伐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们不下山，也得下山了。我说，山上的树多着呢，砍不光的！瓦罗加又叹息了一声，说，我们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我问他，如果我留在山里，驯鹿下山了，你怎么办呢？瓦罗加温柔地说，我当然要跟你留在一起了。驯鹿是大家的，你是我唯一的！他的话更加激起了我的渴望，我们拥抱得更了，我们互相亲吻着，激情终于像云背后的雷声一样轰隆隆地爆发了。瓦罗加伏在我的上，他就像一片醉人的日光，把我化了。我得谢那晚上大自然的风声，当我们开始畅游我们那条隐秘的生命之河、享受着那独有的快乐的时候，希楞外刮起了一阵狂风。风声是那么的响亮，好像是特意为我们的激情掩护和伴奏的。当我被乐浸透，绵绵地躺在瓦罗加的怀抱中的时候，我觉得瓦罗加就是我的山，是一座的山；而我自己轻飘得就像一片云，一片永远飘在他下的云。

我们度过了相对平静的两年时光。到了一九六四年的夏天，妮浩又生下一个男孩，鲁尼给他起名为玛克辛姆。他四方大脸的，宽额，阔嘴，手大，脚也大，他生下来的哭声震撼了整个营地，如同虎啸。依芙琳已经耳背了，但是这个孩降生时的哭声她还是听到了，她说，这个孩的哭声这么响，看来他在人间的基，狂风暴雨也不走！她的话使鲁尼动得下了泪。玛利亚的死，使依芙琳回到了过去的依芙琳，不过回去的是她那颗善良的心，她的是回不到从前了。搬迁时她必须骑在驯鹿上，在营地行走时，她离了拐一步也走不了。坤得说，依芙琳现在很少躺着睡觉，她总是坐在火塘旁打盹，白天黑夜都是如此，好像她是火的守护神。，

鹿哨得好的，是粪包和安尔。粪包自残后，有时在隆冬时节，也要几声叫鹿筒，仿佛在呼唤已经远离他的雄气息。他的叫鹿筒很哀怨，非常动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