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随舅舅的草台班行走江湖，风来雨去，早也倦了。一直也想找个人家落下脚来过日。虽然戏班里相中李翠的男人也有好几个，英俊年轻，个个似成旺。但李翠心里清楚，跟了他们任何一个，她的日不会有任何改变，依然贫穷，依然一辈漂泊无定。而前的这个成旺，虽然明说了是姨太太，但条件却直截了当。绝对保证李翠一辈吃香喝辣，一辈锦衣玉，不再为养自己一份小命奔跑受累。这是很实惠的条件，无论如何，令李翠憧憬。她已怕了又穷又苦的日，也怕了漂泊江湖。为了这个，李翠答应了下来。

成旺没大门，就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男佣

有天下午，成旺回乡祭祖。路过一个村庄，见几个男人正忙着搭草台，准备夜晚唱戏。一女，拖着一条大辫，拎着铁壶给搭草台的人倒茶。那女抬手倒的姿态极是妙，大辫在脑后甩得也活泼。成旺的心蓦然一动，便让车夫停车，说是要下去讨喝。

一个月后，李翠由一个跑江湖的穷女，转跃为五福茶园的大当家成旺的姨太太。这个龙门得人人红。住在宽大的房间里，穿着绫罗绸缎对镜描眉，把金钗和首饰佩在，女佣妈一旁小心伺候，李翠经常会觉得自己既像是活在天堂，又像是活在梦中。虽然在家，大老婆刘金荣时常拿她气，但李翠到底过上了衣无忧的安宁生活。李翠想，抢了人家的男人，受气也是该的，何况成旺对她也算不错。一个女人得到了这些，难还不够吗？

么时候在滴的心里生长和蔓延，或许真的就是与生俱来。

汉天生就是个生意的地方。你只要勤扒苦，外加几分小聪明，总有的一天。有一年，家一个年轻人，娶了蒲圻羊楼③的女为妻。年轻人陪着老婆回了趟娘家，发现俄国在羊楼收茶叶。脑一动，便在汉开了家茶庄，专替洋人收购茶叶。英国人要红茶，国人要绿茶，俄国人要砖茶。家的年轻人得清清楚楚。几十年下来，茶庄就得十分有模有样。开了制茶厂，设了货栈，建了茶园。银像一样滾家里的柜。自然而然，家成为汉的富贵人家。

李翠不过一个孤儿。父母双亡，自小跟着舅舅的鼓戏班游走江湖。班主就是舅舅。李翠帮着舅妈烧火煮饭，送茶递。成旺见到李翠舅舅，拿聘礼，直接就说专来提亲。李翠舅舅也耳闻汉的五福茶园，知是富贵人家，手的礼也足让舅舅脸上光彩，当下便表示一切由李翠自己定夺。

辛亥年，武昌闹革命，清军到追捕革命党。一个革命党仓惶中逃到五福茶园。茶园的大少爷成旺认逃亡者是自己武昌师的学兄，情急之中将之藏匿于茶园后院，助他逃过一劫。

倒的人便是李翠。李翠那年十七岁，大睛，白肤，目秀眉清，放在茫茫人堆里，一就能看到她的光彩。成旺的睛像是被刺了一下，立即傻了，也忘了讨。回家后就不断地想这副面孔，想得睡不着觉。于是托人，拐弯抹角，费了许多周折，终于找上了门。

滴最初就是姓。

二

后来武昌的革命军和清廷打起了仗。冯国璋的军队前来围剿革命军，没本事打仗便放火焚屋。大火烧了四天四夜，大半个汉都在这把火中化为灰烬。汉人哭无泪，骂冯国璋骂得想不词来。汉的街上，到都是废墟，废墟的旁边站满了失业的人。无事的人们便挤茶园喝茶度日。汉正经的戏院剧场也在战火中焚毁。戏班没演戏，也了茶园。茶园的戏台虽小，演折戏还能将就。于是，去茶园看戏喝茶突然间就在汉红红火火。

小河边著名的“五福茶园”就是家茶庄一个品茶。

在家茶园逃过劫难的学兄没有继续革命，留在汉了亲戚的戏班，下海唱起了汉剧。学兄为人义气，一心要报成旺的救命之恩。常常面替五福茶园延请名角。汉剧的大牌差不多都到过五福茶园。琴板一响，嗓一亮，声音顺漂几十里，五福茶园的名声早早就从路上漂了来。茶园的生意日日见好。大少爷成旺也就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茶园，成为主人。

在汉，姓的人家很少。家的先辈原本行船江河打鱼卖虾讨一份生活。后来划船到了小河②的，大约累了，便停桨泊船。先是在边搭着窝棚开荒地，后来索弃船登陆，起了小生意。

男人一旦钱多，人生的故事也就大同小异。无非天酒地，吃喝嫖赌，外加隔三岔五地讨小老婆。成旺也同样是这个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