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旁边的红笑人过来，说班主，这个王八小怎么能这样对你？陈一大望着文的背影，若有所思，王八小？看看人家的气势！我们这些人，将来想在汉站住脚跟，撑一片自己的天，靠的就是这王八。红笑人说，可是我们跟他有杀父之仇呀。陈一大掉过，直视红笑人说，你小要记住，跟他有杀父之仇的不是我们，是红喜人。

刘金荣重新躺下，她很惬意地一一地吐烟。她想有如此，这辈就有享不完的福。今天这个天，真是舒服。

二

陈一大心知文见他必定会有这一番询问，腹中早已打好草稿。陈一大说，少爷，我正想跟你知会一声的。不过…陈一大环指了一下现场，又说，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要不明天…文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说明天早晨九到五福茶园，我请你喝茶。说罢，文也不等陈一大回答，便扬长而去。

文在雍和厅找到陈一大。陈一大每见文就浑不自在，谄笑堆了一脸，笑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陈一大磕磕脑地说，少爷，难得你有闲心，来看一下我们这小把戏。文说，这个闲心我的确没有。我来是想问一下陈老板，我托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我爹在那边过得不安宁。

文走到刘金荣跟前，屈下，扶着刘金荣到木榻前，又安排她躺了下来，然后为她上烟。方说，姆妈要这样骂翠姨，我也没有办法。可是，姆妈，我要对你说上一句：这世上好多事情，平常人办不成，可偏有狐狸能办成。这个家要撑下去，翠姨就是个帮手。

刘金荣一烟还没到肚，听到文的话，不由别着脸定住神看她的儿。看得文莫名其妙，不禁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刘金荣脸上浮笑，忽地坐起来说，小，想不到你比你爸爸厉害。文松了气，笑笑说，姆妈，没得事了吧？我走了。刘金荣说，从今天起，我就在屋里享清福了？叫那个贱人替我们家活？给她一饭吃，连工钱都不用付？文说，是呀。大局总归都是姆妈来，事情就让翠姨去。刘金荣大笑，不愧是我的儿，有息有息。笑罢又说，好，你忙你的去，叫山来跟我烧烟。

李翠回房的时候，雨还在下。她的心情却大不一样。屋便跟妈说，宝宝这回值当了。妈不解，大声问，嗯？

文匆匆跑，说姆妈，你这是什么呀？我听到您的叫，跑过来也得几分钟呀。刘金荣说，我问你，你怎么还让那个狐狸住在你爸的房间里？文说，姆妈，她是爸爸的姨太太，她不住那里住哪里？刘金荣说，我就不准她住在那里。一个贱人，还想享清福。留她在家已经对得起她了。她必须得给我到后院去。文说，姆妈，她既是家的人，家就得善待她，否则，我怎么对得起爸爸。刘金荣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怎么对得起我？文说，多少男人有姨太太？这世界上又不是爸爸一个人讨了小。姆妈，爸爸也死了几年，到这时候你又何必跟她过不去呢？刘金荣生气了，她大声叫了起来，我是你娘还是她是你娘？文说，她要当我的娘还没有资格。姆妈，我劝您还是忍着，这个家现在是我当家。武住哪间屋，我会安排的。别以为这个家我撑着不费劲，往后，说不定好多事还得靠翠姨帮忙哩。刘金荣说，就她那个狐狸？你还指望她来帮你？

天渐渐地黑透。仿佛随光而去，雨也渐渐地小渐渐地停。虫鸣的声音很快占领了夜晚。这时候的汉不冷不，不不，走到外觉得舒服，到屋里仍然觉得舒服。逢到这样舒服的时候，刘金荣便会大声叫着，还要再舒服一，然后躺上木榻。于是立即有人过来伺候鸦片。

文来时

人，我都听大少爷你的安排。不过，太太那边…文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太太那边我来讲。

文白天在警署听说陈一大的杂耍班又了乐园的雍和厅，整个下午，父亲的惨烈死状一直浮在他的前。他想，凶手至今未能抓到，泉下父亲一定不安心。念一起，文心里便一直郁郁不乐。回到家里，仍然郁闷。于是他换了衣服，准备去找陈一大打听红喜人的消息。人还没门，便听到母亲的叫声。文从这声音里听到了母亲的火气，忙不迭地过去。没走到门，刘金荣的声音已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刘金荣喊着，文，你到底过不过来呀？

次日一大早，陈一大便去五福茶园。李翠也是这天去到那里。虽然是姨太太，但家三叔也没拿她当贵人使，说是万事都有开，先从观察客人起。陈一大到得早，李翠问家三叔，这位是熟客吗？家三叔并不识陈一大，看了下说是生客，上前搭个话，把他变成熟客。李翠亦不知陈一大何许人也，只是新来茶客，便兴上前打问客人想喝什么茶。李翠从未有过正经的际，但她跟戏班泡过多年，在戏上看到跟客人说话要礼貌，于是问话间不觉带着戏腔，声音绵得令人遐想。陈一大一听这声音，骨便酥了，心五福茶园竟有如此风。

但在这天这个舒服的夜晚，刘金荣却烦躁不已，她的叫声便成了另外的样。刘金荣大声叫，文，文呀，你过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