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好一个“”真是“诗”

现如今已经说不清楚经公馆（如果也能这样称呼它的话）当年所在的确切位置了。可能在当时还被人称之为辣菲德路的复兴中路上，也可能在宝庆路跟复兴路界的善钟路（常熟路）上，也可能在跟复兴路平行的蒲石路（长乐路）上，或者就在这之间那条不算长的赵主教路（五原路）上。那里的清静，远不止下雨前那一沉闷。临街一幢不带园的英国乡村别墅式小洋房。山字形的铁屋耸起。扩的木框架被油漆成古老的铁锈，醒目地在致的清红砖墙面上。那是十世纪时英国王艾尔弗雷德大帝所拥有的捕鲸船队的颜。他同时也喜把这样一厚重的颜涂饰在金属盾牌上和木制舵上。如果再加上门前那两棵几乎已遮去半条路的法国梧桐和它们那些数不尽的叶片，即便在没有雨和雾的早晨，你也会像当年的俞平伯先生那样有无地写下这样的文字：

“如果不是为了你，它们为什么还要地翻动？”

有一年，楼里曾过一架钢琴。那时经老夫人还算年轻。琴是老式的德国琴。带雕的前撑架。黑面板上刻着一圈像蹄莲似的饰浮雕。这饰在任何一个教堂正墙的门楣上都可看得到，也叫“迎”调音师说，这琴的音质怎么那么好，有金属般的亮度。穿透力也老的。经老夫人说，那当然了，你不看看我了啥

吉普车一路上因机械故障油路堵和箱漏胎爆炸，再加上雨，泥泞，不断抛锚。用摇杆发动。本来五六小时的路程，整整走了十七八个小时。急得从来不跟司机翻脸、也轻易不说过话的我，说了好几次这样的话：“找到你这样的人一起来执行任务，就算我到霉！”我的确着急。因为通海的同志很可能见我们迟迟不到，抢先把谭宗三决了。非常时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26

地区军方面，千方百计找到一个两全之策，既能留住此公、又能让通州平民百姓免遭那帮窜海上的“亡命徒”为此公而盲动所造成的“刀光血影”之灾。

经易门并不是住不起带园的小洋房，更不是装修不起。可以这样讲，只要他愿意，不要说一幢两幢带园的小洋房，就是整条由园洋房组成的大堂，他也买得起。包括堂里每一扇黑铁门。铁门里每一座园。园里每一棵珍贵的带亚带树。和池边上每一座希腊式大理石雕像。甚至包括每一幢小洋房里的每一个大脚的“张妈”和小脚的“李妈”他都可以统统买下来，而且本不需要为此东奔西跑到托人磕烧香去拆寸。

我一下松了气，对他们吃力地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没毙就好。上带他来见我…我同时想起，真该泡一杯的新茶吃吃了。再找一个有盆汤的澡堂舒舒服服地泡它一两个小时。

25

他们说，还没毙。不是说无论如何…也要等你到了再说吗…

车终于开通海军会大门。司机已经累得连拉手闸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带着浑的泥汤，下车就问快步迎上前来的通海的同志：“谭宗三毙了没有？”他们反问：“阿要毙？”我再问：“到底毙了没有？”他们继续反问：“到底要不要毙？”我继续问：“到底是毙了，还是没毙？”他们愣了一下：“华…华东首长的意见呢…”我一下涨红了脸，跺着脚大声问：“先不要问华东首长的意见。快告诉我，你们到底毙了谭宗三没有？”

识货的人看得，这是一幢质量相当不错的房。但识货的人同样也诧异，能买得起这房的人，居然在装修上如此吝啬，如此不讲排场，连窗帘都是买最便宜的印细布回来自家制，并永远保持一半新不旧的样。包括家。依然是当年从常熟乡下运来的那几十件。几乎所有的藤椅都经多次补修，潦白的新掺和在红熟的老中间，酷像沧桑老人脸上陡起的白癜疯斑块。只有楼下一间小客厅例外，因为逢年过节，谭先生板定要亲自到经府来看望尚健在的经老夫人和经老老夫人，到时候，彼夫人和其他几位至亲朋友，也会跟着一起来。说说话。搓几圈麻将。闹一阵。小客厅里特为摆了一从全泰木店买的西式红木家。价钱虽然辣手，但东西的确是好东西，是行家嘴里那所谓的“七担重”“老山木”但除此以外，楼里每一个角落，的的确确，任何时候都显得似旧非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