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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克莹后来又嫁给了葛家老大葛少临。老二叫葛少清。老三叫葛少晓。还有两个女儿叫亦嫦亦娥。“临清晓”这三个字chu自《红楼梦》。都说少不看红楼。老不看三国。葛家的老tou子十五岁时就看过《红楼梦》。不到十八岁就在百老汇路上一家专zuo进chu口生意的公司账房间里zuo练习生。虽说只是练习生,因为聪明能干,一旦机会到来,老板就让他正式guan账。有一次老板要试试他,就偷偷地从账房间里拿走了一百块现洋。一百块,在现在人看来,不算啥。可在当时,一间中等大小的新式弄堂房子,每月的房租只有六元四角七分八厘。怀揣一块光洋,就可以带上一个朋友,随便走进哪一家馆子店,适适意意吃上一桌四菜一汤或五菜一汤的和菜,还包括酒水。五十年代五元钱就可以在北京吃一顿“全聚德”七十年代hua八十元买一张火车卧铺票,就能从上海一直睡到最遥远的乌鲁木齐。所以这整整一百元的缺口,当时真差一点把他吓昏过去。讲,不敢。赔,又不舍得,也赔不起。只好凭zuo账的本事,暗底里一点一点把它轧平。到年底,这一百块缺口,果然被他“妙手回chun”zuo得一点蛛丝ma迹都查不chu。老板惊呆了。老板害怕了。只有十七八岁,居然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过几年,本事更大了,经验更丰富了,心真的野起来,想从公司里“密”一点钞票,谁还防得住?查得chu?老板不敢再用他了。客客气气请他吃了一顿饭,在一只白信封里装了两个月的薪金,就把他给辞了。
从此给他的教训:zuo人不能太有本事。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不是显得侬比人家有本事,而是让所有的人gan到侬可靠。让别人觉得侬可靠,最重要。于是开始把所有的心计都用在摆平各zhong各样的人际关系上。也就是说,千方百计去让别人gan到侬“可靠”于是他下定决心,即使手指tou被轧在门feng里了,也绝对不叫一声痛。既不要叫痛,也不要相信有谁会来帮你抚抚痛。当然也不要忘记自己曾遭受过的每一点痛楚。叫喊是无能;忘记,也是无能。不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抚平伤痛并得到别人的信用,更是无能的无能。加倍的无能。于是咬jin牙关。于是只指望自己。于是凭着这点ying功夫,四十岁那年,他终于攒够了钞票,在静安寺附近,一个叫同钟里的弄堂里,为一家老小ding下了一幢新式里弄房子。而且还用上了chou水ma桶。
葛少临有肺病,结婚最晚。他跟黄克莹结婚时,老二和老三的老婆都已经生过小人了。全bu住在这幢房子里。老三夫妻两带他们的三个小囡,住二楼大房间。老二夫妻两带他们那三个小囡,住三楼小房间。老夫妻两住亭子间。黄克莹进门前,老大在楼下客堂间里搭铺。后来就跟老夫妻两对换了一下。黄克莹和老大住亭子间。老夫妻住楼下客堂间。客堂间里又用一扇屏风隔成两小间。屏风里厢是老夫妻住的地方。屏风外tou摆一张八仙桌,依然是全家吃饭的地方。白天屏风收起来。到夜里再支。当时大女儿已经chu嫁。小女儿晚上就跟老两口睡。大女儿chu嫁时,小女儿偷偷地从阿姐的陪嫁里剪下一粒钮扣一小块布。藏着。以便将来自己chu嫁时拿chu来zuo证据,要二老an同等规格为她陪嫁。老二经常跟老三寻吼势(找岔儿)。因为弟弟住的房间比他大。心里挖煞(难受)。觉得老的偏心。实际上,老tou子gen本不guan这些事。偏心的是老阿太。老三听话,娶了她娘家侄女。当然要给大房间。后来,阿太对这位侄女,甚至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dao理很简单。侄女现在是为葛家生小人,生下的小人姓葛。而女儿是为外姓人生小人。生的小人不姓葛。其实她自己也不姓葛。但几十年来一张嘴总是这zhong口气:“阿拉葛家人怎么怎么…”女儿回娘家来,老娘连ca桌子布也要藏起来,怕她往婆家带;而那位侄女吃饱了早饭去文ju店上班,老娘还要拼命追到弄堂口,偷偷地sai一只双酿团给她当小点心。这位侄女喜huan吃糯食,讲起话来也是糯答答嗲悠悠的。每天早上帮老阿太梳tou。梳得光溜溜hua答答。老阿太jing1神好,每天夜里在佛龛面前念经,要念到shen更半夜。这位侄女兼三媳妇就陪她到shen更半夜。前年冬天,三媳妇大老远地到公馆路的“西万兴”糕团店买回来两块猪油白糖桂hua年糕,放在饼干听里,夜里蒸一蒸,给老阿太当夜点心。老阿太心里老开心的,吃的时候咽得太匆忙,一团糕梗煞在hou咙guan里,一口气没能回得上来,又掉了一跤,当场噎死在楼梯板上。
偏心yan的老阿太噎死以后,有气一直不敢声张的老二就联合了有病的老大和chu嫁在外的那个阿姐,向老三夫妻两发难。一口咬定,是那位“侄女”为了黑吃老阿大多年积蓄下来的那点私房钱,故意要“噎死”老人的。(传说老阿太还藏有一只碧玺莲hua,传说是慈禧大后的随葬品。重三十八两七钱。前清那时候,一两碧玺值到两万多元。民国以后这东西逐渐地不那么值钱了,一天大跌价。但跌到今朝,一两也要值到三四百元。扣掉中间人或拍卖行必须要拿走的那份回扣,假如真有这么一朵“莲hua”在,拿chu去变换成钱,也足够再买这样一幢弄堂房子了。)
全家人围牢老三夫妻,要他两jiaochu这朵碧玺莲hua。jiao得chu,大家就还在一dao太太平平过日子。不jiaochu,对不起,这场财产方面的骨rou官司就随便怎么样也逃不脱了。到了法院,就不光要讲讲碧玺问题,还要讲讲老阿太是怎么死的问题了。论财产的“骨rou官司”可能就要变成论刑事的“人命官司”了。
都在气象局里zuo资料员的老三夫妻,在这爿屋touding下过日子,多年来靠的就是老阿太的呵护。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zhong场面。心慌意luan只知dao大哭大叫,把自己房间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