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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115(6/7)

对方(哪怕是年纪比自己小的)也会像谭家门里的那些女人那样,突然正经起来,厉色地反问:“侬哪能(怎么)可以实梗(这个)样子的啦?!”小时候,他在谭家门里接触到的每一个女人几乎都在最重要的时刻会向他发出这样的诘问。吃饭。画图画。弹琴。打康乐棋。草坪上散步。去黄金大戏院看戏。赴亲戚家的“Party”穿不穿让他感到不舒服的黑西装上衣。用背带还是用皮带。吃饧心鸡蛋还是吃实心鸡蛋。讲一百次都记不牢在进客厅之前一定要先把鞋底上的烂泥刮干净。等等等等。“侬哪能(怎么)可以实梗(这个)样子的啦!”那时候,他身上的确有许多招她们讨厌的地方。比如谭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是用左手写字用左手拿筷子的。但谭宗三至今还是一个实足的左撇子。又比如跟全家人一起走路,全家人规规矩矩走在人行道上,他就偏偏喜欢摇摇晃晃走在上街沿那一条很窄很窄的边道上。全家人规规矩矩走在花园里的水泥甬道上,他偏偏喜欢溜到南道外的草地上泥地上。于是所有的女眷几乎都停下来,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他。并且在一片“侬哪能(怎么)可以实梗(这个)样子的啦”的惊叫声中,等着他回到正道上来。大学毕业不久,他走路就渐渐地慢了下来,也不再喜欢奇出怪样,终于规规矩矩地走人行道了,规规矩矩地走别人为他划定的、也是她们希望他走的那种种水泥甬道了。他实在怕听那种惊呼。怕听背后的种种议论。实在伯看到那种异样的眼神。那眼神里有诧异有气忿,有恨铁不成钢,也有谑笑轻蔑,那是一种正教徒贬斥抗拒警惕孤立异教徒的眼神。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孤立以后,他太怕再度被孤立。太怕孤独。怕别人说他一切的作为都不为谭家着想。他希望别人能都对他好一点。他希望在别人的脸上看到自己希望的那种笑脸。随着年龄的增大,他越发没有勇气不去走别人为他划定的水泥甬道。而实际上,那样走,也的确要平安得多,舒服得多,保险得多。



现在他已想不起来,第一次偷看女人的脚,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了。肯定不是在大学里。那时,他这种“坏毛病”已然“根深蒂固”了。那就肯定是在中学里。但记不清是初中还是高中。更记不清是哪一年级哪一学期发生的事了。也许是发生在那个女班长时期?当时他是副班长。

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只敢偷偷地看她们的脚了?

不知道…

原因好像还不止是那么简单。

母亲问他,有个女人阿叫黄克莹?

他说,是的。

母亲又问他,她是侬相好?

他尴尬地一笑,说,姆妈,侬哪能(怎么)这样跟我讲话?

母亲再问,侬要我哪能(怎么)跟侬讲话?侬自家在外头做得难看,别人哪能(怎么)跟侬讲得好听?

他忙问,我哪能(怎么)做得难看了?

母亲冷冷一笑道,侬明明晓得她带了个“拖油瓶”也明明晓得她在上海根本没有家。生活也没有正当的着落。一个没有家、没有正当生活着落的女人,又带了一个拖油瓶。侬…

他立即站起来,叫了一声,姆妈…

但…没有说下去。下面的话已经涌到了嘴边,突然便住了。必须梗住。

母亲问,姆妈啥?姆妈当年也带过一个“拖油瓶”是(口伐)?

他慌乱,忙说,不。不是。我不是要讲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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