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富抱着陈福英的，在不断地哼，声音越来越大，要哭了。孙天主问：“哼什么？”陈福英说：“她要钱去买果糖吃。我忙说话，没站起去找钱，她就要哭了骗人了。”孙天主火了，说：“过来我拿两脚给她吃。左一个不成才，又一个不成，这个家还有什么希望？她刚哼时，早就该给她两掌！锅里这么多洋芋不吃，想吃果糖。没有！”孙富见状，不敢哼了。

单独在半边，都天天带着她上坡。魏太芬说：“她被人贩抱去也不怕，以后也一定找得到回来。你们不听到她和别的说‘我是孙平玉家的’吗？”她格又好，无论手中有何东西，都分与孙天主等。即使全给众人了，也毫无怨。这是孙天主家四弟兄幼时无论如何不到的。全族无人不赞孙富。魏太芬等见陈福英数已难对付，今这姑娘，虽才两三岁，表现来的气概，竟胜过陈福英，人人评孙富日后必定远胜陈福英。

孙天主听全是一派烂账，无聊之至，听得心烦，就说：“不要提了，提起就心烦。”孙富民低想了好大一阵，说：“那我开学就还是去读吧。”孙天主见他一提读书就萎靡不振，就说：“看你这样就不像读书的。”

回到家里，孙富文把洋芋煮好，在煨猪了。问起孙富华的学习。孙平玉、陈福英说：“晓不得。我们生产也忙，每星期回来也没有问他。”孙天主说：“这怎么行！”陈福英说：“我们也不懂。只是听别人说，说中期还差不多。”孙天主又问孙富民，说：“农业上的滋味也尝着了，苦也苦够了。我劝你从此改了，好好地去读书了。”孙平玉说：“我们也时常在给他说。在农业上是没有希望了。他不去，有什么办法？”陈福英说：“拿给骆家也得睛柴，丁国芬骂他是孙家的‘矮蹲箩’，骆国秀骂他是‘矮’。我也气得骂丁国芬的女，其实丁家个个都是矮，比孙富民还矮。我也劝他：‘富民，争气。赶去读书。读书来才有前程。他就是不听。”孙平玉说：“单骂他一人都还好说，连你和富华、富文也被骆家骂，说：‘老大是疯，老二是矮，老三是疤，老四是傻。’我气了，去问骆定安。你妈去问丁国芬。我说退了，你妈也说退了，你外公外婆又叫不要退，说是亲得很的人，要退也等骆家提来。”陈福英说：“太骂得气人了。富民得罪她家，她若单骂富民我没意见。连你和富华、富文也挨骂。也骂得气人。骂你是疯，你不是今天一个主意，明天一个主意？真的像疯的一样。什么事你都少想了。万人都要过，何况你一人？你明年就分工，日就好过了。你还要爬到哪里去？天天闷着想什么理想、事业，有什么想场？万一真想疯掉，倒落骆家好笑了。骂富民是矮，富华是疤，命生成是这样了，有什么办法？我就骂但愿骆家以后也尽些矮、疤。骂富文是傻呢，我是想都不想了。我们天天说啊：‘富文，好好读书啊！’就是不听。回家来书包一丢，就去打苍蝇玩，就去追黄鼠狼。兴得很。你爸爸也打，我也打，富华回来也打，就是不信。泪还在挂着，又去打苍蝇了，一打着个苍蝇，就哈哈大笑起来。一耳都没有。”

孙天主痛苦地说：“你们不知世界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一台计算机的工作量，相当于四千亿人的工作量。还要法喇四千群众都有知识有文化，也要这样的一亿个村庄的人加起来，才抵得一台计算机！如果都像现在全是文盲，那十亿个村庄也比不上。世界最大的公司，市场价值上万亿元。法喇人均年收只一百来元，四千人也就仅四十万。就要多少个村庄，才抵得上一个公司？那要两百多万个法喇村才抵得过！要近一百亿法喇人拼命苦一年。世界最大的富豪，腰缠数千亿元。也要当数亿法喇人的总财产啊！当今世界电显微镜分辨率达十万分之几微米，超导频率标准数亿年误差不到一秒，超纯分析质谱仪灵度为数亿分之一，激光测长确度为千万分之一毫米。基因工程可以使人行单繁。你们想想科技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暂时把肚填了，才撮米来煮。外面狂风大作，仿佛要将这法喇村卷走。孙天主听了，说：“怎

夜晚天冷。全家围在火边，火小了本不行。孙天主边用火钳挑火塘中的松，边说话。那松不经火，忽拉一下就烧完了。火焰一起，松就尽，就得又从撮箕里放松去。放多了呢，只冒烟不起焰。放少了呢，一下就烧光了。单烧这火就得全力应付。火时常熄了，孙平玉就说：“你要说话，就我来笼。”要了火钳去专门笼火。尽火烧着，孙天主仍觉寒气人。煤油灯异常昏暗，尽灯已扯很长，孙天主仍觉屋内漆黑一片。陈福英说：“哪家敢用这么长的灯啊！好多人家本就没有煤油，天一黑人就睡了。也没有火烤。煮饭吃的松都没有，还有烤火的？”孙平玉剁了蔓菁来煮。把洋芋也放在上面煮。煮熟，大家开始吃洋芋。那洋芋全成了蔓菁味了。孙天主觉难以下咽。吃了两三个，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