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黄参谋说完，秦震内心突然一震，是的

他怔怔站了一小会。

——我们面前还有很遥远、很艰难、很困苦的路，前面还有多少人，火，嗷嗷待哺…是的，我们还要忍辱负重呀！

话说得投机，牟光从衬衣袋里掏两支香烟，一支递给秦震，一支留给自己。秦震经医生劝告早已戒烟，可是，此时此地，可不能对不起这乎劲，那就非这一不可。他就着牟光手上了火，猛一，连连说：“好烟，够劲儿。”“哈尔滨，老牌的，舍不得呀！你查一查，哪一个没留着一半，都想留到海南岛再…”

“你？”

一个战士梦中翻了个，把棉衣撩在旁边。

“你可别忘记我们六连，在节骨上，你要忘了，我们可记恨你一辈！”

牟光机密地压低声音说：

天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变了，正像人们说的，就像小孩家面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从江汉一路拐向街，这块地方离长江很近，可以听见江涛怒澎湃。雾正从江上升起，黄的雾，像大团大团云烟，给风得向市街上飞扬、弥漫，一转工夫，大雾如同棉絮满天地之间，凄凄的。已经亮起来的路灯只留下一圈淡淡黄影，江涛声似乎也变得低沉、喑哑了。秦震觉得脸上粘腻腻的，像挂上了蜘蛛网，又像是从大江上来的不知是雨还是星。当他从法国梧桐下走过，才发现，雾是那样大，在梧桐叶上凝聚起来变成雨，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把整个地面得一片。

黄参谋、小陈一看秦震那恼怒、严厉的神情，没敢吭声，只好往回走。不过，他们并没有真地退回去，两人躲避在路拐角商议了一下，黄参谋回去，小陈隔开一大段路远远地从后面尾随跟踪。

这一当然逃不秦震睛。他轻轻叹了气，佯装不知，径自迈步走去了。

秦震噗哧笑声来。

——这就是我们的队伍呀！他们保护了广厦千万间，却宿街咫尺之地。

他仔细看，是一个战士，披着棉大衣，抱着冲锋枪，他走过来走过去在值班放哨。秦震朝他走去，那人也朝他走来，是一个短小壮的人，他仔细端详了一阵，敬礼，报告：

冷雨浇不灭，

而后他低着慢慢走：

黄参谋报告：

“陈师长、梁政委来过。”

雾遮不住。

他们没一个人去敲人家的门窗。

“六连一排二班班长牟光。”

“你说吧！”

——他们，都有父母，都有兄弟姊妹，家里不是富裕还是贫寒，总有一块乎炕呀！可是他们走，走，走到这里来，睡到冰凉的地上。

“你们太苦了！”

秦震终于吐他沉重的心情：

牟光明白秦司令员指的是什么，他开怀一笑说：

一个指挥员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在战士脑里留下这么个印象。

我看着电话机，没什么大事就说我不在家，有急的事叫小陈来找我，去！去！”

“你认识我是谁？”

他沿路走下去。

是的，这才真正不只是一个将军在士兵面前的思考，更重要的是一个将军在士兵面前的觉醒呀！

秦震回到住已是夜，他一连视察了几个连队，对于战士们严守城纪律的自觉，十分满意。

牟光这几句话唤起老熟人的亲切，两人伸手握住：

他一阵心疼。

但，他的眉皱了一下，光凌厉地一转：

“这有什么？就拿我说吧，当了十几年劳工，在兴安岭老黑林里伐木，在鹤岗煤矿里挖炭，吃橡面，披麻袋片。人嘛，就怕前思后想。将今比昔，兴旺多啦！再说，那时给人当，受苦，窝！现在是给穷人统一天下，遭罪，痛快！”

三

江风不透，

战士的心就是这样豁亮，

秦震咯咯笑了，笑得泪，连声说：

他站下来仔细察看：战士们连背包也没打开，就枕在下，合衣抱枪而睡。他们睡得那样香甜舒适，有的打鼾，有的嚅动嘴，有的脸上牵一丝笑意；可是，他们发都太长了，上穿的还是东北战场上发的老棉衣，经过烟熏火燎、风日晒，没有一个人的衣服再是完整的了，一个战士肩膀撕破一大块，从里面来的棉絮，也发霉发黑了；他再看他们的脚，胶鞋底都磨光了，有的磨破，血淋淋的脚底板…他不觉之间一阵心酸，他兀自站了下来。

牟光慢悠悠地说：

秦震小心地把棉衣给他压好，棉衣得像从里捞来的。

他盘算着补给的数字，运输的时间，…他下定决心：“我无论吵到哪里去，就是吵到中央，也要给战士改装，这是第一件大事，否则就对不起大家！”

是的，这不只是一个将军在士兵面前的思考，

“老战友，这么说我得向你个歉了。”

战士就一个挨一个蜷曲在人行上睡觉。

战士的心就是这样豁亮。

正在这时，他看见一个黑人影向他这边移动过来。

夜人静，一盏明灯，

“首长，我有个要求！”

“咳，都是执行任务嘛！”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将军在士兵面前的觉醒。

牟光这人，一见就是个格开朗，又有心计的人。他的话在秦震心里震起一阵阵波澜，他暗暗觉得有羞愧，面孔一下发烧起来，为什么他刚才只想战士们的苦难，而没想到战士心里都揣着一颗太？

他一阵喜悦。

“老司令！夏季攻势公主岭，你甩着一鞭，瞪着两颗大睛，骑飞跑，我挡了你的路，你大喝一声：‘闪开！’你带着一群队，就一阵风一样朝街里跑去。”

他们没一个人躲在人家的门里。

“一九二七年。”

“在我面前，你可别摆老资格，我们六连我们六连的。老班长，我倒应该向你报个到，我就是这个连队里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