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启示

一

陈文洪心里像燃烧着一把火。他率领bu队渡过大河后，以一日一夜急行一百八十里的速度，向长江方向猛进。他的位置在尖兵连后面，便于直接掌握情况，亲自布置战斗。这个尖兵连就是牟chun光所在的那个连队。

可是，他们与迅速退却的敌人之间总差半日距离。陈文洪像从苍空中俯冲而下的鹰隼，他这时有一zhongqiang烈的yu望，决不能让它的捕获wu逃脱，可是狡兔闪避逃窜，鹰隼一时之间不能得逞。几天来他很少说话，他和大家一样徒步在火热的地面上奔驰，在污秽的河liu里跋涉，个人的忧愁，战友的苦难，都排除在九霄云外，他全bu神经、qi官、血、rou和生命都集中在一点上：一定要抓牢敌人，一定要消灭敌人。

一百八十里地，日夜兼程，没有停歇，没有chuan息。

他们为了走直线，抄近路，蹚过了四十八条河liu。

这是什么速度？

是箭的速度，

是风的速度，

是光的速度。

陈文洪没有骑过一次黑骏ma。黑骏ma如解人意，在严酷火热中，偶尔pen一下响鼻，只顾奋迈四蹄。天愈热ma虻愈猖狂，叮在mashen上就如同一gen铁钉牢牢钉在墙上。ma激怒起来，一下猛转回脖颈咬着xiong脯，一下jin甩尾ba打扫着腹背。人们忘记炎热，忘记灰尘，一任汗水黑糊糊shi透全shen上下，一路走过，在浮土上滴下一条条汗水的印迹。陈文洪看见这些水渍，不无心疼，但还是咬jin牙关，穷追不舍。这是战争中最jing1微奥妙的时刻，稍纵即逝的时刻。只有一回，前面队伍正在下河，他站在路边等待，万里无云，赤日当空。他忽然发现路边小草棵下有一点yin凉，就这点yin凉使他如饮甘泉，一阵凉shuang，于是他把脚伸到草棵底下去，可是小草太小了，又能容纳下什么？他突然恼怒起来，好像为了这一刹那间的gan觉而羞惭。他把两只松散下来的ku筒重新挽过膝tou，扑咚扑咚冲进河水。由于过河人多，河水早已dang成污浊的泥浆，它既没有了清凉，也就没有了快gan。他jinjin掌握着先tou连，他要用这一个连首先咬住敌人，扭住敌人，死死不放，只要这一点zuo到，他就可以撒网打鱼。求战的渴望确实像火，他全shen每一个细胞都为此而焚烧。

牟chun光一tou扎在急行军行列中。

不过，牟chun光他心中不敞亮，窝着火，他一面走一面问自己：

“难dao是这南方的苦热把我熬煎坏了？”

他jian决地摇摇tou。

可是仰望了一下太yang，赤日烁金，光线那样咄咄bi1人。

“难dao是我怕这进军的艰苦了吗？”

他更jian决地摇摇tou。

牟chun光无意中从脖颈底下lu了一把汗水，愤怒地摔在地上。

但，在他心中确有隐隐的疼痛。

他跟岳大壮怄的气还在灵魂里升腾！

然而，他想自己还不是那zhong心xiong狭窄的人，于是他捐弃一切他称之为“个人恩怨”的东西。他带着尖刀班走在前tou，他默默计算着他们行进的里程和涉渡的河liu，他觉得前面有一点灼灼闪光的亮点，每走一步，就近一点，那是什么？那是希望。

有一回，一个侦察参谋骑ma跑回向师长作报告，然后又骑着ma往前方跑去。当他沿着bu队行列跑时，突然一yan看到牟chun光，就连忙勒住ma；ma跑huan了不甘心停脚，只在那儿扭着shen子打转。那参谋也没下来，只从口袋里取chu一件什么，弯下shen递到牟chun光手上，年轻的参谋说：

“牟chun光，这是严医生下湖dang前让我jiao给你的。”

牟chun光一看是封信，这哪里是看信的时候，就把信装在上衣小口袋里。再看那侦察参谋，已经扬鞭飞ma而去，不久就没在一团飘浮的热气里不见了。

前面，突然响起枪声。

一听见枪声，人们jing1神立刻振奋起来。陈文洪一阵风一样跑到最前面来，牟chun光喊dao：

“泥鳅到底抓到了！”

陈文洪大声吆喊：

“跑步！你们连的任务是jinjin咬住敌人，不能让它脱钩！”

他们在宜昌和当yang之间抓住了敌人。

二

电台上来了。陈文洪选择了一chu1竹木nong1荫的山ding，设立了指挥所，除正面少数bu队钳制住敌人，他派chu两个团的兵力进行迂回包围。从俘虏那里知dao，被包围的是两个团和一个保安营。他立刻把这一情报报到兵团前指，很快收到兵团前指的复电。如果说在追击途中陈文洪像个火人，现在在阵地上他像一个冰人，他那样冷峻地注视着瞬息万变的战场。他不断通过电话，向前面作战bu队了解情况，随即发chu新的指令。无需用望远镜，整个战场就展列在他的yan前。敌人被围困在一片大的洼地里，那里有稻田、树林、竹丛、田舍，但终究是洼地，一切都暴louyan前。ma匹拉着炮在急速移动，dang起gungun尘烟，他们似乎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阵地，一会往这面跑，一会往那儿跑。在前沿对峙的双方，展开火力狙击。尖锐的枪声，像撕裂一块一块布帛，清脆、响亮。我们的炮兵开炮了，敌人接着也开炮，阵地上立刻飞起大团大团的黑烟。恰在此时，天气骤变，可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