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这天手腕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了。吃了中饭也好,吸了烟也好,活儿就是干不下去。为了给自己鼓劲儿,他又试着哼起了鼻歌,可是刨子就是不滑,锤子也重得不得了。媳妇那凄凉的面孔浮现在了新吉的眼前。
(我不该说那种话啊…)
于是,他惦记起家里来了。
傍晚,一干完活儿,新吉匆匆忙忙地收拾好工具,就往家里赶去。走在街上,被秋天的晚风一吹,眼前浮现出来的全是媳妇的面孔。请好好珍惜这个碗!他记起了媳妇那时说过的话。媳妇身上那把和服的长袖子在身后束得紧紧的带子,浮现在眼前。新吉不由得奔了起来。奔呀奔呀,奔得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总算是“嘎吱”一声推开了家门,可家里像洞窟一样昏暗。也没有点灯。也没有晚饭的香味。
“喂,我回来了!”
新吉大声地叫着。但是,家里鸦雀无声。新吉进到了屋子里。他朝只有一个房间的家里看了一圈,不见媳妇的身影。
“我是在噩梦里吧!”
新吉想。可一屁股坐到榻榻米上,一听到挂钟那丁丁当当的声音,他相反又像是刚从一个美梦中醒过来似的。
什么都和从前一样了。媳妇来之前,家里就总是这样一片昏暗、冷冷清清的…
“又恢复到了原状。”
新吉嘟囔道。然后无意中朝矮脚饭桌上看了一眼,那个碗还在那里。那被留在那里的,不就是那个闪闪发亮的红色的大碗吗…
(是忘了吧?)
新吉走到矮脚饭桌的边上,两手轻轻地捧起了那个碗。
碗又冷又轻。打开盖子,里头空空的。只有盖子反面的狗尾草图案,分外显眼。新吉出神地凝视着那个图案。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这样一种感觉,越看,那就越是像山里黄昏时的风景。那红红的漆,让人联想起满天的晚霞。那圆圆的碗盖,让人联想起一轮大大的落日…
过去,曾经有过这样的黄昏啊!新吉想。母亲背着筐,走在长满狗尾草的道路上的背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又想起了一路小跑、跟在母亲身后的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白色的狗尾草在头顶上摇晃着,四下里充满了太阳的味道…
就在这时,他觉得碗盖上的狗尾草的穗子轻轻地摇晃了一下似的。新吉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
“呵呵呵。”
从狗尾草穗后头,发出了那小鸟一样的笑声。
“喂!”
新吉不由得冲着碗盖叫起来。
“在哪里呢?”
于是,媳妇的声音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