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妈妈就笑“七娘，老看着倒觉得和咱们苏州家里，聚八仙旁的那块大石很像呢！”

却是各自会意。

倪太夫人一闪着蓝光的孔雀缎袄裙，虽然是老年，打扮得却一都不输年轻人，稳重中带了富丽——从穿着到长相，都像是年画上走下来的老寿星，虽然额并未凸起，但那一脸的喜气洋洋，却是寸步都不让画中人。

绕过这太湖石假山，倪太夫人日常起居的乐山居就在前了，这座里外三房的小轩坐落在中轴线上，隐隐有压住小萃锦的意思，七娘不禁暗自皱眉：这样的屋，本来应该是由许夫人居住的才是。

虽说心中慨，但七娘也是见惯世面，腥风血雨阵中杀来的人，梁妈妈丢了个话，她自然就晓得怎么捡“嗳，这怎么一样，金贵的又不是石，是送上京的功夫…四少夫人哪里会把这样的石看在里？”

两个丫鬟是不得乐山居的，自然有人把她们带下去款待，梁妈妈、台妈妈伴着七娘了玄关，各自解下斗篷，又拍了拍上的尘土，北平尘土大，一路行来，上难免带了些灰。

也不知被养惯了的五娘，这新妇的日是怎么熬过来的，大老爷今年五月就有告病的意思，调令却是七八月才的，这两个月中，只怕她受气不轻。

七娘似笑非笑地撩了四少夫人一，才端正了神，双膝落地，给太夫人行礼。“小女杨善衡拜见太夫人。”

倒是会顺杆往上爬！

她原本盘坐在炕上，此时却放下脚，半弯着

如此明争暗斗，多年下来，遂成惯例。亲家上门，多半是要隐隐斗一斗富：你有太湖石，我就有灵璧石，你有田黄石，我就有血石，你有和田白玉，我就有富平墨玉…尤其是娘家人第一次客，婆家人是一定会想方设法，挫一挫娘家人的傲气。

七娘和四少夫人不约而同，都扫了梁妈妈一。

于苏州，百芳园虽然说不上是苏州唯一最好的园林，但江南总督的住，怎么也都在准线以上。在杨家，若有一块石不是太湖来的，倒成稀罕了。七娘不过扫了那奇石一，便漫不经心地一笑“从太湖运到京师，想必也废了不少功夫。”

也难怪大太太这样张，不但亲自为她挑了衣服，还把去年合浦县令孝敬上来，最匀净的百多粒南珠镶嵌成的一副赤金珍珠面，赏给了七娘，又令她了祖传的和田玉镯…无非就是为了告诉许家人：连半个嫡女，我们杨家都养得这样金贵，五娘的面，那是不用说的了。

当然，如若是大太太上门，情况自然不同，两家主母乃是妹，彼此间素来又和睦，这斗富的事也就没人会提。可七娘说是嫡女，又不是嫡女，说是庶女，宗谱上又是嫡，份正是尴尬，以许家人的傲气，未必会甘愿把她当嫡女来待，四少夫人从一见面，可以说是就掂量起了七娘的斤两。

她与四少夫人相视一笑，只是七娘笑得真诚，四少夫人的笑里，却带了丝丝缕缕的假。

娘家人上门，从来都是贵客，若果都是权贵之家，两边私下较劲，也是很自然的事。娘家人固然想要千方百计地显摆自家的气，婆家人却也衷于表达自己的富贵，其实说白了，娘家人不过是要调女儿的尊贵，婆家人却想要阐明媳妇嫁到自家，是上辈修来的福气。

“祖母您就放过我吧，”她半开玩笑地将七娘推到了一个须发皆白满银丝的老人家跟前“就连杨家妹妹都亲说了，亲家老爷大人有大量，并没有认真和我计较！”

四少夫人赶着走了几步“杨七娘留神台阶——”一边说，一边率先了屋，自然有穿着整洁面容清秀的小丫鬟为七娘打起棉帘。

虽说在江南礼俗也重，但京后，七娘却觉得这本来就绷绷的礼教里，一下被了更多内容，甚至于让她有目不暇给之。纵使大老爷再度升，几乎已经走到了文臣的最，就欠一个首辅没有攻克，但她却觉得，在京里阁老的女儿，远没有在江南总督的女儿自在。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里间已是哄堂大笑，四少夫人笑盈盈地掀了晶帘来，把七娘拉了屋内。

只是五娘的嫁妆本来就压了妯娌们一，几个嫂嫂能否服气，还是两说的事，今日赴宴，只怕这三个少夫人，或明或暗，也要挫一挫自己的锐气，从这方面来打压下五娘，也未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