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比起大太太的震惊与同情，到底还是大老爷的镇定来得更讨喜些，三言两语就拿了一个解决办法来宽七娘。虽说这办法到底和七娘所受的教育有所冲突，但在古代，却的确是最自然的一条思路了。

看来，太将大老爷提京这个阁老，为的，还真就是改革税制，地丁合一了。

当时的门大，再没有不纳妾的，虽说婚前不会抬举房里人，但婚后到了妻有的时候，是肯定会抬举通房丫服侍男主人的，若是在中层家，倒也有些不纳妾的例，但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就是这少数中的少数，妻也多半都有个劲的娘家。只是在七娘所的这个社会阶层中，驸爷边也都有几个大丫，娘家再，得过皇家么？连驸尚且不可免俗，真正没有纳妾的男人，实在是凤麟角。

可就是焦阁老，在昭明初年为着这地丁合一的事，和秦帝师连番大吵，把秦帝师排挤内阁连番打压，要不是皇上明里暗里地庇护秦帝师，又把秦帝师提为太少保，恐怕秦家在那一役就很难翻了。

嫁一年后就抬举两个通房，把孩抱到边从小带大，从情分从礼法，都要认你亲娘的。”

他的话里就有了的疲惫。

自己所向往的桃源生活，毕竟是在被认为嫡女的瞬间就已经远去了，随着大老爷步步升，此时再来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似乎已成空话。再说，七娘也从不认为自己能和一个古代男一生一世一双人…受的教育不一样，阅历不一样，界不一样，能够达成和谐已经不容易，什么一生钟情，小姑娘豆蔻年华时，是一见钟情不错，过上二十年，这一见钟情难免就成了衰弛。

既然如此，反正桂家和权家，还不都是一个样，能把自己的小日过好，打家务外悠闲度日，有个气的娘家，无须看人脸…也就够了！

又沉默了半日，这位中年文士一边不自觉的地数着小立案上的文书，一边才慢慢地和七娘吐了心底话。

那时候的大老爷人微言轻，当然没有参战的资格，但从先皇之后累次提大老爷来看，就是先皇心底，也都是有意要改革税制，只是胳膊扭不过内阁的大，先皇心里的事又实在太多了，才一时没有顾得到这上来。

“本来，京阁老，爹是想把你许给权家的，就在底下，两家也正都少一个盟友。许家那边虽然可靠，但朋友总是不嫌多。”

七娘不禁有了几分惊异。

七娘却惊得一下就站起来。

地丁合一，说起来也够简单的了，无非就是改革税制，将人税废除摊亩税中，也就是七娘前世所在的那一段历史中的“摊丁亩”

大老爷正当壮年，正是雄心的时候，又是大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老之一，说，应当是踌躇满志，正打算大展手。怎么才京不到一个月，就有了心灰意冷的意思了？

“可…京里风云变幻，或者爹真是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份辛苦，每日里战战兢兢，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样…”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大老爷，等着大老爷往下说。

如今内阁里的三大阁老，焦阁老资格最老，乃是无可争议的首辅，满朝的文官，倒有一半算得上是他的弟——每年会试，例都是首辅任主考官，士们都要称主考官一声座师。

大老爷略带惊异地打量了七娘几，半晌，才笑“难为你想得这么开。”

焦阁老了二十多年的首辅，虽然平素一向是谨慎圆，是有名的磕首辅，但其势力也实在不可小觑，当年太阁一事，皇上犹豫不决，就是焦阁老在关键时刻加了一把火，才促使太成功阁读书。说起来，新皇还欠了他一个情。

七娘就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应“父亲说得是——这毕竟是将来的事了，谁也说不准的，下就为此发愁，实在划不来。”

大老爷又抹了一把脸，这才压低了声音“皇上有意改革税制，将地丁合一，推广到全国。”

七娘却是这三人中最不当回事的一个：她本来就对生产有恐惧心理，虽说杨家女儿大多都是顺产，但在这时代久了，哪一年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家的女眷死于难产…古代的卫生条件这样差，生孩就等于在过鬼门关，生不生，在七娘看来，倒不是多大的事。

这可不是小事！

要赞成地丁合一，就是和这么一个羽翼丰满资历极的前辈作对，不要说大老爷，就是秦帝师在世的时候，只怕都要再三掂量！

她这才懂得大老爷为什么有这样的一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