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了一气，话到了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钱倒并不是问题，封家现在并不缺钱，她也不介意收封家的钱，把纤秀坊“卖”给封锦。会提这个易，其实也只是为了一圆封锦当年显的遗憾，以谢他在亲事上的成全。

封绫笑了笑，轻声“家里没有别的事，闲着就是绣，是以就得格外细致。表妹看了好，就拿去玩吧？”

以黄绣娘的技艺，就是在封家养老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她自己的珠针绣如果肯教给封绫，封家就等于平白多了个传家宝。也所以她的行动才能这样自如，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但封太太的态度和封锦相差居然会这么大，也是七娘所想不到的。

“七姑娘，这件事你听我的，”封太太的语调，斩钉截铁“纤秀坊是靠小姑的手艺发家的不错，但没有杨家的本钱和门路，也不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些年来，我封家受你几次殊恩，是我老婆托大，才没有跪拜谢恩——”

她连忙岔开了话题，和封太太说些上京后的琐事，这才知封锦当年携眷北上，也颇经历了一番周折，才在京城安顿下来。不几年则家业生发，成就小康，只是他和太之间的来往细则，就连封太太也都不甚了了。如今她双近乎全瞎，每日里不过是听几本书，理一理柴米油盐的小事，家大权已经全移到了封锦手上。

待到封绫来，两厢见过礼，封太太同封绫就张罗着开上中饭，三个女眷坐在一起，吃了一餐有些尴尬的便饭：毕竟封家母女和七娘之间往还并不频繁，纵使双方都抱持善意，也很难一下就熟络到言笑无忌的地步。

吃过午饭，七娘见封太太有了睡意，便托词自己习惯午睡，让封太太好脱去休息。封绫于是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小绣楼里，让七娘歇在自己床上：“我屋里是最雅静的，别的地方一时冷落，恐怕收拾不来。”

在这一瞬间，那个落魄，却依然维持着风度的中年妇人，似乎在她上又活了过来。她眯着无神昏黄的双，看向了七娘，恳切地摇了摇。

一想到外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七娘就觉得屋内的气氛，平添了三分尴尬：封锦和皇上之间或许清清白白，但他为士立不正，这一辈的名声，恐怕都不会太好了。

“既然舅母是这个意思…”她又客气了几句，也就没有再持让渡纤秀坊。“说起来，我阁也这样久了，还未曾上门拜见过舅母，实在是失礼得很，请舅母勿怪。”

七娘一面在心底暗怪自己多疑，一面仗着封太太视不清，大胆地打量着她面上的神。

当时她得到纤秀坊作为陪嫁，便想要赠与封家几间分号，也算是完了封锦的心愿，让凸绣法所得红利，归到封家人手中。只是封太太却决推辞不要，七娘再三持，才勉为其难推说封锦不在，要等他回京再行商量。这一拖就是小半年的辰光，七娘第一次上门拜访就提此事，诚意可见一斑。

“有你们家太太在前。”封太太却似乎想得很开“你也难！婆婆又是亲三…好孩，我知你心里念着我们就够了！再说…你表哥现在也不方便和外的人多来往。”

封家和她之间关系微妙，一步走错，后续反应可能连她都没办法掌握。只一个连太监就是变数，很多事，还是要缓来。

烦了，也会上京城来散散心。”

封太太这话情真意切，听着似乎没有一商量的余地。七娘也只好将劝说的话吞了中。

封家虽然大，但人不多，的确是住得冷清，七娘也就欣然接受了封绫的好意，一边拿起绣架边上的一张手帕看了看，称赞她“表好手艺。”

如果梁妈妈说的往事，能有七八分真，封太太这个反应，倒也不奇了。当时大太太加倍给的聘礼，其实就有买断凸绣法的意思，既然已经买断，也就不算是谋夺绝技了。

七娘就趁便问封太太“这事我久已想问表哥了，只是表哥行事低调，小七也是这两天才知他回了京城。纤秀坊的事…”

她比七娘要大两岁，今年已经二十，在大秦的中层人家都算是老姑娘了，更不要说上层人家中，二十岁还没嫁的姑娘，要说亲就难了：其实封绫和封锦廓相似，也是个如似玉的大姑娘，如今哥哥发达了，理是绝不至于嫁不去。七娘看了看手帕，就不禁抬起询问地望了她一。“表今年快二十了吧？”

她摇了摇，止住了七娘才的客气话，又续“但纤秀坊和我们封家实在已经没有多少关系。能承蒙七姑娘安排，将凸绣法再次传回封绫上，已经是邀天之幸，七姑娘边的那几间陪嫁，我们若还有所图谋，那成什么人了？”

封太太神顿时一正。

再说，古代的绝技传男不传女，传不传媳，多得女儿家传承了绝技就只能坐产招夫或者终不嫁的，封太太就算只是为了祖宗着想，也应该设法将凸绣法局限在封家的控制下。也所以封锦才会那么介意大太太“谋夺家传绝艺”的举措…

可如果梁妈妈说的没有错，封锦当时又为什么会那样激切地指责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