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全面,在每一行数据后面都打印着相应的正常值。她的眼光机枪一般扫射过去…
天啊!她的亲爱的孩子,她的早早,那个看起来同别人一样的小女孩,在这该死的医院里,好像被妖婆施了魔法,居然什么都不灭常了。几乎所有的血液检查项目结果,她都比别人少,仿佛有什么怪物在吸她的血,她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掺了红颜色的饮料。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今天非得给我说个明白!你休想就这么完事!‘”卜绣文歇斯底里地嚷起来。她的内心,先是大惊骇大恐惧,抖个不停。紧接着全身的颤栗电光石大地转化成冲天的愤怒,狂躁地通视着巍晓日,好像他就是妖婆和魔法师,是他让她的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
魏晓日没有躲闪,依旧稳定地坐在椅子上。此刻卜绣文的暴怒,倒让他感觉比较正常。他把双手交叉,用力向下接了按。对这一手势,卜绣文一厢情因地作出了多项解释——病人家属你不要太激动…病情我们还是市以控制的…
医院有信心有能力…
她略微平静了一点。
“还有一项很重要的骨髓检查没有来得及做。但凭我们现在掌握的结果,也可确诊夏早早患有严重疾病。必须立即住院治疗。”魏医生坚持用一种更平稳的语调把话说完。
此刻,医生的平静就是最好的安慰。
卜绣文把那些化验单读得沙沙作响。“不!这不是真的!”她筛糠般的抖动起来。
魏晓日不再说话,保持静默。此刻,沉默就是关怀。适应噩耗,需要时间。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卜绣文脸上坠落下来。
“我为什么这样命苦?老天,你为什么这样不公?早早多可爱,她把你惹你了?你要这么和她过不去?!你要真是和我有价,就把她的病让我得了吧!哪怕厉害十倍,一百倍,我也心甘情愿啊,让我死了吧!老天,你为什么要折磨我的女儿,要罚就罚我吧…”
卜绣文意志大面积崩塌,眼泪把她一大早精心修饰的淡妆,毁坏得不成样子,一个平凡绝望的中年妇女从华贵的躯壳中显露出来,一败涂地孤苦无依。
魏医生双手抱着肘,一声不吭。
这就是他所需要的效果。这才是病人家属应有的反应。
以后的事态发展,经过老师的传授,他比较地有把握。只剩下一件事——等待。这需要足够的耐性,心急是万万不成的。和病人的家属交流,是一个令人不安和无章可寻的过程。医生在这种时刻的身份,常常很难明晰拿捏。是你把灾难通知给他们,你是乌鸦和猫头鹰。又是你要担当起拯救他们亲人的重任,你是盟友和司令。如果病情变重,家属会怨恨你的低能和不尽职,如果病情转轻,他们觉得这是自己的造化。你被他们需要又被他们怨恨,你被他们感谢又被他们怪罪。处理好和病人家属的关系,是非常必要的。甚至是一门艺术。因为你们在一个阵营,必得同心同德,你们又必将发生数不清的矛盾。你的身份,在他们眼中,有时是救世主,有时又是傻瓜和罪犯。你和他们的关系,甚至比和病人本身的关系还要紧密莫测。病人通常是乖的,而家底则桀骛不恭的多。如果病人是儿童,你就得时刻和他的监护人打交道。
病人死了,你同病人的关系算完结了,但你同家属的关系,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