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甲说:“噢呀,早知道你就是上帝,在日纳山我就打死你啦。”
达思说:“那时候你不敢,你还不是指挥官。”
“现在敢了。”西甲既惊慌又高兴:上帝都叫我抓住了,洋魔还有不败的?可是我真的抓住了上帝吗?上帝的法力大着呢,靠我和我的陀陀喇嘛就能抓住?他低头看看自己,又审视着达思,深沉地想了想,觉得和上帝比,还是佛的法力大,而他是丹吉林的喇嘛,是摄政王迪牧活佛和沱美活佛的弟子,高超的佛法就应该在他身上。他对陀陀喇嘛们说:“不要杀,把他们抓起来,我要审问上帝。”
陀陀喇嘛守卫的朗热高地上,西甲喇嘛把达思牧师和容鹤中尉的人抓进树林,一个个绑在了树上。他派了一些陀陀看守,自己去一边撒了一脬尿,镇定了一番,鼓了鼓劲,然后回来,让陀陀们用土石树枝垫起一个高台,自己摆谱地坐上去,喝了一碗酥油茶,擦擦嘴,傲对着达思牧师,大喊一声:“上帝。”
达思神经质地“啊”一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啊”一声。但在西甲喇嘛看来这就是答应。我叫了你,你答应了我,这一点在西藏非常重要。因为活佛们修法时都说:你最初无意识的应答,就是你最本真的身份。
对上帝的审问刚刚开始,就又停下了。
西甲喇嘛看到几个丹吉林陀陀鬼影一样闪进了树林,知道他们的存在会干扰自己的审问,便指派一些人悄悄过去,把丹吉林陀陀头目仁增抓了过来。
西甲说:“昨天晚上我听到摄政王给白热管家说,是谁让你们追杀西甲喇嘛的?是我吗?我是西甲喇嘛的上师,杀他就等于杀我自己,我怎么会发布这样的命令呢?他现在正在前线指挥打洋魔,你们不知道吗?加巴索!丹吉林陀陀一个个都是西藏的叛徒洋魔的走狗。都给我罢手,谁再追杀西甲喇嘛我就追杀谁。”
他这些话可以唬住别人,却唬不住仁增。仁增说:“我给摄政王迪牧佛爷烧洗澡水烧了十年,光他身上的垢痂我就积攒了半口袋,都送给朝佛的人啦。你说我跟迪牧佛爷近,还是你跟迪牧佛爷近?迪牧佛爷昨天晚上也给我说啦,杀不死西甲喇嘛你们不要回来。”
西甲发愁地挠挠头:这怎么办?仁增居然不吃这一套。只好又说:“你这个糊涂蛋,摄政王让我打洋魔,又让你杀了我,意思就是打完了洋魔再杀我。你现在提前杀掉,洋魔靠谁去打?上帝靠谁去审问?这么多的洋魔、这么大的战场,西藏人从来没有经见过,除了我,我的前世就是一场一场地打仗打到死的。西藏和佛教现在离不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杀了我,洋魔明天就会进攻到拉萨。不信我跟你打赌,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过来呀,杀了我,你瞪大眼睛看着洋魔会不会高兴得跳舞?看来我打洋魔打错了,拉萨已经做好准备,要欢迎上帝洋魔英国人了。摄政王,迪牧佛爷,我走了,请祈祷诸佛保佑我来世还做你的弟子。”
仁增呆愣着,他没料到西甲喇嘛会这么说。
西甲又说:“你为什么不过来?不敢杀我了是不是?那就麻烦你把你的刀给我,我自杀,也等于是你杀的。”说着伸出了手。
仁增拔出刀却没有递过去。他不怀疑西甲喇嘛会自杀,怀疑的倒是自己:万一摄政王的意思真的是打完了洋魔再杀他呢?
西甲看对方在犹豫,又说:“你不动手杀我,也不让我自杀,那你说我怎么办?摄政王,你赶快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实在是不想活了。”他面朝苍天,几欲抽泣,突然起身,扑通跪下“摄政王,我听到了,你在说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摄政王。好啊好啊,我知道了,我不会让洋魔去拉萨的,放心吧,摄政王。”说罢又坐下,擦掉眼泪,半晌无语。
仁增似信非信:西甲喇嘛果真有和摄政王远途说话的法力?
西甲突然昂起头:“摄政王让我们立个咒约,洋魔哪一天消灭,你们哪一天杀我。要是不信,你们就去问摄政王。摄政王的命令我不敢违背,我现在就要赌咒啦:洋魔死我就死,洋魔不死我不死。对,还有上帝。上帝死我就死,上帝不死我不死。洋魔上帝一旦死尽了,就是丹吉林陀陀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的。”
仁增勉强同意了,但还是不放心:“是不是应该找个证人?”
西甲说:“证人就是桑竹姑娘,桑竹姑娘不见啦。她来了我给她说,你不要再追撵丹吉林陀陀啦,他们是来打洋魔的,他们要是没有了怒狠狠的法威,洋魔就死不了。”挥挥手又说“快去吧,找个地方打洋魔去。”
仁增说:“好吧,那就等你杀尽洋魔、消灭上帝吧,我们等着,就在战场上等着你来就死。”他离开了,心里若有所失:就这样暂时罢休啦?服从西甲喇嘛的命令要去打洋魔啦?摄政王,摄政王…他也想跟摄政王说话,但怎么呼唤都听不到摄政王的回音。心说还是西甲喇嘛有法力,不然怎么能代表西藏指挥打仗,还能说出一大堆战略战术呢?仁增想着,突然又拐回来说:“西甲喇嘛,你心里的桑竹姑娘回不来啦。”
西甲脸上明显露出失望来:“你怎么知道?她去哪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