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出版商。经他如此编辑的书或书评都让人无法忍受,这样就正中了他的下怀,达到了他激怒每一个人的目的。
我第一次见到奥萨诺时就发觉虽然关于他的流言蜚语确实是空穴来风,然而文学界的同仁对他的评价也并非都是人云亦云,还有他自己树立的公众形象更是名下无虚。在我的心目中,他以前的那个猥劣可耻的丑恶形象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自然艺术风格的伟大的作家,社会上对他的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美誉他也都受之无愧。
我在奥萨诺那间位于汉姆浦顿的别墅里采访他,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像个老苏丹王那样蛰居在这里。当时他已年过半百,穿着一条蓝色的网球长裤,上身是一件为了遮掩他那高高凸起的啤酒肚而专门设计的也是蓝色的网球衫。脸部皮肤相当粗糙,作为一个下届诺贝尔文学奖的可能得主,这张脸正合适。虽然长着一双邪恶的绿眼睛,一见面他还是能给人一个不错的印象,今天他就表现得很友善。身为掌握着全国最权威杂志《星期天文学评论》权柄的头头,每期书评出版的前后,都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去添他的屁股以示忠诚。他早已习惯了人们的阿谀奉承,怎么能猜到今天的来者不善?又怎么会理解我这个失败的作家出版了一本失败的小说,第二本作品看来问世还遥遥无期,只能怀有仍然在失败中踯躅的潦倒文人的心态?相比之下,他写了一部几乎是伟大的小说后就能够一本万利地伟大下去,我的心理怎么可能平衡?如果《每日生活》杂志社允许的话,我早就向世人揭露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两年前我已写好了那篇讨伐奥萨诺的檄文,句句击中他的要害,遗憾的是埃迪-兰舍不肯把它刊登出来公诸社会。当时他们正在谋求奥萨诺写一篇事关紧要的政治故事,不敢得罪他,结果害得我花在写这篇文章上的整整一天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做梦都没有想到两年后奥萨诺打电话给我,聘请我在他新创办的一本大型文学评论杂志当助手,原来他不知从哪个渠道看过我那篇杂志社不肯刊登的文章,对我记忆犹新,还说喜欢这篇文章的内容,说我是个了不起的作家,是他那些最自命不凡的作品的知音,云云。
采访他的第一天,我们坐在他那间别墅的花园里,一边看他的孩子们打网球,一边聊天。四次失败的婚姻给他带来了六个子女,这时他还未结后来的第五次、第六次和最后即第七次婚。我不能不承认他真心实意地疼爱他的孩子们,在他的身边可以真实地感受到那种浓浓的添犊深情。他跟孩子们在一块从心底里快活,也许他本人就是一个老顽童。
他在作品里,总是表现出一个伟大的始终如一的左翼作家的姿态,实际上他却可能是一个德克萨斯沙文主义者。我想方设法把话题集中在妇女的问题上,好让他畅谈自己对女人、妇女解放运动和性的见解。他讲这类东西简直驾轻就熟,所以口若悬河,妙趣横生,而且不乏惊人之语。他先从爱情谈起,告诉我每当他爱上一名女子时,就不再嫉妒妻子。他摆出一副大作家兼思想家的面孔对我说:“男人们的嫉妒心再泛滥,每次的覆盖率都不应该超过一个女人——除非他是一个波多黎各人。”他拥有无可挑剔的激进证明,所以觉得自己有权开波多黎各人的玩笑。
孩子们在网球场上由发生纠纷而打起架来的吵闹声中断了我们的交谈,女管家跳出来对着他们大吼大叫,态度粗暴霸道,显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又仿佛是一个母亲在向子女们发号施令。她的年龄和奥萨诺相仿,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这么有恃无恐的管家在世间实在少见。我百思不得其解,特别是当她平息了风波后,临走回屋之前朝我们两人轻蔑地扫了一眼,更让人疑惑这个家里的主仆是否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