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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3)

收工了,一地白朵被拾掇在向家的棉包里,棉包堆成了一座小山。向桂照地上的记数,把袋里的铜和制钱分给摘的妇女们,喊过长工群山系大包,把大包抬上大车。向桂抬着大包估摸着包里的分量,心想南岗这三十亩地总算没有白要,哥哥向喜要是从南方写信问寄回的银什么用了,我也算是有个待了。向喜这时不再驻汉,他驻湖北宜昌,每次写信总要问几句家里的土地植和收成。

也有识闹的女人专等向桂来跟她闹。识闹的女人站在向桂前拿神瞟着他说“掌柜的,怎么就不问问我这肚?”向桂就说“你这肚里的事就咱俩知,那天好得你直蹬儿。”女人更加来劲地说“那我就带着这大肚回家吧!”说完半真半假地摁着腰里的棉包就走。向桂就冲着她喊“哎哎,回来回来,这可不行。”女人站住了,还在拿瞟向桂。向桂就势拽住她的衣裳角,把嘴对准她的耳朵说:“想挣了?等拾吧,打着你的牌哩。这儿的你还得给我倒下。”他拍拍女人的肚。这位识闹的女人叫大儿,西贝小治打的兔就是扔她家的。大儿二十好几了,人还是灵新鲜。人风,活儿得“力摘不净,摘下的上也沾着烂叶。向桂替大儿解包过秤,瞟着大儿故意说“你是谁家的呀,怎么不理会?笨这村大了。”大儿站下来,撒似的让向桂给她解包袱,一边说“村再大你也认不差人。就是假装不认识我算了,还甜言语说打我的牌。”向桂讪笑起来说“别跟我磨牙了,快摘你的吧。”大儿系上包袱去摘,又勾回来对着向桂的耳朵说“哎,拾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向桂说“忙摘你的去吧!”

南岗是向家新置的地,一块三十亩,着笨和洋。向桂最站在当街喊,有时还蹬着梯站在房上喊。他声音洪亮有底气,传得远,能传遍整个笨村。向桂最看重的是摘和拾。逢到摘时,他备上零钱,扛上大秤,亲自坐在地等过秤。被他喊来的摘人净是妇女,十几个妇女把自带的包袱系在腰间,在南岗地里一字排开,摘一个来回就找向桂过一次秤。向桂选一块杠的土地,用在地上一边划拉着记数,一边跟年轻的小媳妇开着没没浅的玩笑。他指着鼓在小媳妇肚的棉包说“哎,几个月了?”那鼓着的棉包很像怀着胎的大肚。有人识闹,有人不识闹。不识闹的拿白一下向桂就说,像狗嘴里吣来的话。向桂也不恼,只笑着过秤说“五斤。”那不识闹的小媳妇说“怎么摘了一个来回才五斤?”向桂说“五斤还是个低秤呢。”卖东西的款待人讲抬秤,收东西的款待人便是讲低秤了。

在这一方是名的。他们拾掇着,享受着的艰辛和乐趣。天枣树发了新芽,他们站在当街喊:呀!夏天,枣树上的青枣有扣大了,他们站在当街喊:掐尖打杈呀!暑节气一过,遍地白,他们站在当街喊:摘呀!霜降节气一过,叶打了蔫,他们站在当街喊:拾呀!有拾的没有?上南岗吧!随着主的喊声,被招呼来的人跟在主后地里去掐尖、打杈,去摘

这里的人。笨人带来的是笨,后来又从外国传来了洋,人们也叫。笨,绒短,不适于纺织,只适于当絮,絮在被褥里经蹬踹。洋四大,绒长,产量也,适于纺线织布,雪白的线时也抓。可大多数笨时还是不忘。放弃笨,就像忘了祖宗。还有一叫紫,也是三大,绒更短。紫不是紫,是土黄,紫的线、织的布耐磨,颜也能本地的土,蹭泥土也看不来。紫的布叫紫布,的汗褂叫紫汗褂,的棉袄叫紫大袄。紫布只有男人穿,女人不穿。冬天,笨人穿着紫大袄蹲在墙晒太,从远看就看不见人;走近看,先看见几只睛在黄土墙闪烁。

掉的,还会再长新的来。遗传则不然。长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想改都改不过来。至于说棉籽是笨人带来的,倒是真的,先前这地方没。这时的向文成已是一名中西兼容的医生,研究着《医宗金鉴》《伤寒论》,也研究着生理学。

遇到整治棉时,也有不在大广众之下呐喊用人的,西贝家就总是悄没声地实践着关于的一切。西贝家的巧、细致,天的下籽,夏天的打治,秋天的摘、拾,都是西贝率领全家完成。赶到摘时,西贝家里的男人、女人腰里都系上包袱,鼓起肚在地里摘,连西贝也系个包袱走在全家最后,监工似的。他发现谁摘得虎就喊:“哎,翅上还沾着眵目糊呢,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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