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奔儿楼说了一个“咱们”
奔儿楼面对走动儿,本来是要把他的愤怒贯彻到底的,刚才走动儿的刷锅洗碗甚至更激起了奔儿楼的无名火。当走动儿说了一声“咱们”时,奔儿楼的情绪不知为什么稳定了一些,呀想听听走动儿的下文。
走动儿见奔儿楼稍显安静,就说:“是这么回事,我说‘咱们’走,不是跟我走,我没有什么好跟的。咱是跟抗日走。你是个识文断字的孩子,一听就明白,现时,有骨气的青年,哪有不受抗日吸引的。咱们走吧。”
走动儿的开场白果然吸引了奔儿楼,他终于朝走动儿转过了身…在灯光下,奔儿楼第一次专注地打量起炕沿儿上的这个人。先前他的眼光从来都是忌讳和这个人的眼光相遇的。他发现走动儿正用亲切的眼光等待着他的回答,那眼光里有无尽的诚恳和无尽的期待。奔儿楼想,也许他们两人之间不能这样无休止地僵下去吧?他终于没有人称地对走动说:“哎,你说让我跟抗日走是什么意思?”
走动儿说:“跟抗日走,就是脱产。”
奔儿楼听说脱产,决定问个究竟。他问走动儿:“我能干什么?”
走动儿说:“你能写字。”接着走动儿就把政府缺一名刻写员,他推荐了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奔儿楼。
奔儿楼兴奋起来,他没想到走动儿是为了这事儿来,一时间他忘记了眼前的走动儿是谁,只急切地问:“何时动身?”
走动儿说:“当下就走,什么也不必带脱产干部是吃公粮、发衣服的。”
奔儿楼没有二话,把街门一锁就跟走动儿上了路。
走动儿在前奔儿楼在后,他领奔儿楼向河南岸一个叫冯村的地方走,那里住着抗日政府。在路上,走动儿本来还准备和奔儿楼作些情感上的交流的,但奔儿楼故意落在后边和走动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动儿够不着他。走动儿停下来等奔儿楼,奔儿楼就停下来看星星。走动儿开始走了,奔儿楼又走。走动儿在前头喊他,他就似答应非答应。走在前头的走动儿就想,这也不能怪奔儿楼,我是谁?不是他爹,不是他叔叔大伯。我是谁?我不过是他娘的“靠家”笨花人管走动儿和奔儿楼娘这种相好的关系,叫俩人“靠着呢”靠着的男女双方都可称为“靠家”走动儿是奔儿楼娘的靠家,奔儿楼娘也是走动儿的靠家。现在走动儿在前边想到了靠家这两个字,奔儿楼在后头也想到了靠家这两个字。奔儿楼走走停停地心想,我这是跟谁走呢?跟的是我娘的靠家。哎呀呀,糊涂煞我!我快回去吧,要抗日,也不一定非跟我娘的靠家走不可。我的手艺既是已被政府认识,早晚都会派上用场。找找向文成也比跟着这个靠家走强。奔儿楼想着就真不打算跟走动儿走了,他突然一转身,撒腿就往回跑。
走动儿发现奔儿楼再往回跑,便追了过来。走动儿走路、跑步都有经验,他三步两步就追上了奔儿楼。他截住奔儿楼说:“奔儿楼,你站住,你要到哪儿去?”
奔儿楼说:“回笨花,不跟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