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还有担架抬来，医院又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经过治疗的伤员们被分在笨的几个堡垒家。一天一夜，有备就像度过了许多年。他只觉得自己很老很累，才会到人为什么需要“歇会儿”过去有备从不知什么叫累，笨人累叫“使得慌”那时他听见大人说使得慌，就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人还有使得慌的时候？他同艾看见不拾闲的有备常说：“也不嫌使得慌”有备就笑同艾，心想怎么专跟我说我不知的事。现在有备才觉，人果真有使得慌的时候。懂得了使得慌的有备，又老又累的有备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脚下也不自主起来，看来真该找个僻静地方歇会儿了。

有备又问：“你是谁？”

谷草又是有一阵抖动，那双鞋却缩草里不见了“星星”也消失在黑暗中。有备浑的疲劳忽然一扫而光，他决心把

散的谷草抖动了一下，发窸窸窣窣的声响。

觉的分量不轻，他还是去找了董医助，求她帮忙。董医助审视了一下前的事，动手先把那条带血的床单铺开接着就去搬。她搬起了大的一，有备学着董医助的样，搬起了有脚的一。他们把在床单上放好，用床单包住，再用绳捆，拿木抬了村。

黄昏中，他们把那条人埋在笨村南的一个青草坡上。七月，正是闷天，那条脱离开人近一天的放腐败、恶臭的气味。有备和董医助埋好，沉默着往回走。还是董医助先开了，她看着一路无话的有备问：“有备，你怕不怕？”有备不说怕也不说不怕，只是低着走路。董医助又自言自语似的说：“要说不怕才是假话呢。可这就是咱们的工作，净是你想不到的事。那回诊我让你导就难为了你，这回又是一条人。下一次，谁知还有什么想不到的事…对了，你还没有包过死人哪，我可包过。”有备问董医助人死了为什么还要包，董医助对有备说，八路军有规定，牺牲的战士每人要用两匹白布包裹后埋葬。谁来包裹哪？也是这些医护人员。有备听着董医助讲包裹死人的事，又正值黄昏时刻，便觉的更加瘆人。却不知这样瘆人的事，还真是正等着他。有备和董医助回到大西屋，那个淌着的战士死了，战士边就放着两匹白布。佟继臣一见有备和董医助了院，就喊住他们，让他们去包裹这位战士，有备正在踌躇，孟院长走过来说：“这件事让我和小董吧，有备还是个年轻同志，不能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孟院长说着，把白布展开，就准备往战士上绕。小董搬起了战士的，有备看见那战士的很绵、很苍白，肚上合过的还渗着血。他克服着前的恐惧，主动参加来，蹲下，扶住了那战士的一个什么地方，战士的肢已经发凉。转间，战士被包裹完毕，被包裹成一个圆。孟院长这才对小董和有备说：“一发追击炮正炸在肚上、升结、降结、空、回虽然都了连接，还是没能活过来。”

后方医院设在向家，已经当了八路军的有备现在就还在自己的家中。家中有许多专属于有备的地方，先前有备一个人经常在家里“失踪”连他娘秀芝都不知他的去。他到哪儿去了呢？房芝麻秸下，他不去，那是秀芝、取灯常去的地方；世安堂他不去，那是他父亲向文成的去；大西屋他不去，他嫌太空旷。家里人都找不到有备，其实有备的去很普通，大西屋房后有个废菜窖，有备在废菜窖里有一盘“炕”他还去哪里呢？他还有一个谷草垛。说起向家的谷草垛，它大得在全村属第一。这里堆放着新的和陈的谷草，谷草个码得像城堡，城堡里还有有备的几个暗。有备脱产了，好久不来这城堡暗了。今天，累得天旋地转的有备终于又想起了这里。他看了个时机（这时有备还自觉有几分不光明），躲过了同志们的睛，潜了他那久别的草垛，就像回了他久别的家。他在谷草垛里左钻右钻，直钻到一个谁都不会发现他的地方，靠下来轻轻气。这时意外发生了：有备看见前有一双脚，是一双穿着大鞋的脚。这是日本兵的大鞋，日本兵来笨，就是穿着这大鞋。这鞋是土黄的，？儿，的底上还钉着铁钉。这鞋走在笨的大街上，常踢起一溜溜的土。孩们不怕日本人的大洋，怕的就是这大鞋。有备顺着鞋往上看时，他看见黑暗有一双睛朝他闪烁，就像夏夜天空里两颗游移不定的星星。这不是星星，是人。他想着，把斜靠在谷草上的直起来，有些张地冲那两颗星星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