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又重新明亮了起來。沙哑地诵读声，慢慢响起。

话音未落，寒风中又传來了一阵嘈杂。有哭声，有喊杀声，好像还有人在低低的抱怨，或者诅咒。快速踏门外，站在院里看向钟声最初所在，白沙尔隐隐约约地看见，几火光从城直扑而下。

“信这经，不要信给你讲经的这个人！虽然他看起來无所不知！”老师这话，是说他自己么？还是有别的所指？他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超越老师，还是说讲经人，也会刻意曲解真神的意图？！

“可，可…”武将楞了一下，然后凭着本能回应“可唐人肯定不会放过您。他们痛恨咱们，最近您一直图谋对付他们…”

“还能坏到哪去？！”白沙尔淡然一笑，仿佛放下了外的一切。伸了伸腰，他慢慢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遍笑着说：“这么冷天，难唐人还能打过來么？就算他们能打过來…”

“來人，，”白沙尔心疼得直哆嗦。一边赶喊人來向自己解释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用宽大的袍袖去经书。经书的封面很快被他净了，然后是第一页。在空白的扉页上，是老师当年用笔写的一行字“信这经，不要信给你讲经的这个人！虽然他看起來无所不知！”

这句话，简直与前面那句自相矛盾。并且从某程度上而言有些离经叛。白沙尔同样读到过无数次，于对老师的尊重，他本能地忽略了这些言辞。而今天，前突然却仿佛又一亮光闪过，瞬间让他看到了自己从前一直沒看到的地方。

“不用了！已经來不及了！”白沙尔轻轻摇，信手从腰间解下一面金牌，给了武将“你去，带着我的信找伊利木和，告诉他，立刻放弃抵抗。向唐军投降。别再给唐军和其他诸侯殃及无辜的借。快去，立刻！”

那是老师当年走过的路，跟现在的他隔着一厚厚的墙。如果不是因为于逆境，也许白沙尔这辈都无法走老师当年的领域。

当值的侍卫很快就冲了來，大声向他汇报城内的突发情况，并且急得额汗珠。白沙尔却本听不见对方在嚷嚷什么，也无暇抬去看对方脸上的表情。用手指在嘴里沾了沾，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二页经书，扉页的背面，还是一段空白。老师用笔在那里写着“真神通过讲经人的嘴，将他的旨意传播到世间。讲经人是真神在世间的嘴，耳朵和睛。同时，讲经人又是真神在世间的投影。在信徒里，讲经人的作为，便是真神的作为…”

“信这经，不要信给你讲经的这个人！虽然他看起來无所不知！”

沒有继续“抢救”经书，他把油污了的封面慢慢合拢，抚平。然后仿佛了场大梦刚刚醒來一般，向自己的亲卫询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我沒听清楚！原谅我，人老了，注意力难免不集中！”

“走吧，大相。这里肯定守不住了！”有名低级武将从外边冲來，伸手架住白沙尔，试图架着他夺路而逃。却被白沙尔挣扎着推到一边，然后苦笑着反问“还能逃到哪里去？把灾难再带给别的城市么？”

“大人您…”武将再度楞住，徘徊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白沙尔冲着他笑了笑，转过，慢慢走回了屋。

“伊利木和呢？”白沙尔再度推开武将的拉扯，叫着一个自己嫡系将领的名字追问。

唐人真的打过來了，并且已经了城。凭借直觉，他对事态了判断。此刻调兵遣将恐怕已经來不及。但至少，他还能带着自己的亲信趁突围。然而，白沙尔却沒有下任何命令。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直到第一缕烟在城中腾起，第一缕火光照亮天空。

注1：伍麦叶家族，白衣大的王族。被阿斯家族驱逐。大遂被称为黑衣大。

“真神通过讲经人的嘴，将他的旨意传播到世间。讲经人是真神在世间的嘴，耳朵和睛。同时，讲经人又是真神在世间的投影。在信徒里，讲经人的作为，便是真神的作为…”

“伊利木和将军已经带着穆特瓦尔们去阻挡唐军了。他命令属下过來带着您城。”武将跺了跺脚，急白脸地解释。“他边那些穆特瓦尔，多数都沒上过战场。撑不了太久，您赶跟我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这…”白沙尔的猛然僵直，望着自己看了不知几千遍的话，手和脚不断地颤抖。

“这…”侍卫沒想到平素在上的白沙尔会突然变得如此客气。先楞了一下，然后急切地重复“钟声，钟声是从北城门那边传过來的。属下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情况好像不妙，请大人早准备！”

有了些失望。就在此刻，外边忽然传來了一记清脆的钟声，接着，是更大的一声脆响。吓得他手一哆嗦，不小心碰翻了边的油灯，把里边的灯油，全都洒到了经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