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气 （一 上）

天宝十四年冬，常山太守颜杲卿趁安禄山后方空虚，起兵输力王室。杀安禄山bu将李钦凑，擒高邈，何千年。又假托朔方军宿将李光弼之名，攻打饶yang，一鼓而下之。刹那间，河北大地再度风云变se，二十三郡中竟有十七郡响应颜杲卿，附于安禄山者，仅剩其六。

安禄山正亲自率领主力在渑池一线与封常清恶战，半月之内接连攻破对方仓促布置下的四dao防线，yan看着就要胜券在握，猛然闻听老巢被抄，大惊失se。不得不连夜退回洛yang，同时分chu一半儿jing1锐给其左膀右臂史思明、蔡希德，由二人领着回军平叛。

叛军一退，京畿地区所承受的压力顿时减弱。长安城中，各路神仙又开始你來我往的相互角力。至于颜杲卿那边到底能拖住叛军多久？朝廷是不是该立刻督促河东、朔方两地火速派军为河北各地提供支援，则谁也沒功夫理会了。

史思明乃落魄突厥贵胄之后，原名阿史那崒干，曾经与安禄山一dao为范yang节度使张守珪麾下捉生将，因战功卓著，一路从队正、校尉升到偏将、将军、副节度。善战之名从河北一直传到长安，大唐天子李隆基亲自接见了他，赐其姓史。改zuo思明。

这样一个于战场上gun了半辈子的宿将，自然知dao兵贵神速的dao理。接过安禄山的军令之后，立刻命麾下将士抛弃辎重，一人双ma，星夜兼程返回河北。河北各地刚刚归附朝廷，军务政务都沒來得及理顺，又怎当得住史思明所bu虎狼之师。转yan之间，诸郡又纷纷陷落，只剩下了颜杲卿、颜季明父子领着一支孤军，在常山郡苦苦支撑。

距离常山最近的一支大唐力量，为太原节度使王承业所bu。早在数日之前，就接到了颜杲卿派遣长子颜泉明所带來的亲笔求援信。但是王承业反复思量后，却认为光复河北的tou功不能让颜杲卿独占，竟然公然将颜泉明ruan禁，然后派遣使者押着颜泉明带來的俘虏，到长安向朝廷报捷。一番运作之后，朝廷加封王承业羽林大将军，上柱国，其麾下文武都加官一级到数级不等。而颜杲卿那边，则只给了个卫尉卿的tou衔，援兵竟然一个未派。

坐困孤城，yan看着shen边的弟兄们一个个减少，常山太守颜杲卿知dao自己jian持不到王师來援的那一刻了。转过tou，望向跟自己一样浑shen上下都被血染成紫黑se的儿子，嘴角chu1缓缓浮现一丝微笑。

颜家二公子颜季明也恰恰转过tou來，目光与父亲相对。把嘴一咧，他louchu了光洁牙齿。“痛快，今天杀得真痛快。从小到大，我从來沒这么痛快过。阿爷，您累了就下去歇会儿，今晚我來值夜。保证在明天日chu之前，不让一个叛贼攻上城tou！”

这zhong张扬的笑容和张扬的话语，绝对不符合颜氏家训。换zuo以往，老太守肯定要板起脸來，大声呵斥一番。但是今天，他却觉得儿子的笑容分外灿烂，点点tou，笑着回应dao：“不累。你以阿爷我真的老了么？比起当年的汉将黄忠來，阿爷我还正当壮年呢！”

“那当然，您比黄汉升岁数小一lun呢！”颜季明立刻接过话tou，笑呵呵地打趣“不过您老再健壮，也不能跟自己的儿子比啊。况且颜家的家训，也沒说过让父亲给儿子守夜的dao理！赶jin下去喝口酒吧，放心，史思明的人tou，我肯定给您留着！”

“你这臭小子！居然敢教训阿爷！”　颜杲卿举起ba掌，作势yu打。走了几步，却张开胳膊，将儿子揽在了腋下“难为你了！阿爷当初，当初真该…”

“此生不虚！”颜季明知dao自家父亲心里想的是什么，笑了笑，轻轻挣脱。“弟兄们都看着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他们看着，难dao我就不能抱一下自己的儿子了？”　颜杲卿佯装愤怒，却终是将手臂缩了回去，不敢让弟兄们看到自己内心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