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慧敏在吃过了那顿丰盛晚餐的两天以后,在殡仪馆内主持大局招呼亲友向她妈妈做最后的告别。她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实,重新变得镇定,从容面对众人的哀悼与关怀。始终跟她站在一起的、人高马大的靳征则毫无主张地面对这一切,当亲友从他面前走过,他甚至连一句寒暄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和陈喆远远地看着他们俩,陈喆说:“慧敏要是个男的,世界得成什么样?”
“她现在这样我们已经望尘莫及了。”
“靳征这回该服了吧?”
我看了陈喆一眼没说话,男人服了一个女人不见得是好事情,直至目前,我在靳征的眼睛里没有见到他看章晓雯时候的激动与闪亮,在面对章晓雯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爱情。
靳征六神无主的另一个原因也许是来自家庭的压力。前来悼念的亲友中间,我没有看到靳征的父母,以我对林静芬阿姨的了解,她仅仅用不来参加追悼会来表示内心的不满已经算做文明,她不来总比她来了以后闹上一场更体面。
亲友们自动站成了两排,围绕着死者缓慢走过,这一圈走过去,慧敏的妈妈将被推进焚尸炉,灰飞烟灭,从此与我们不得相见,阴阳两隔。
我和陈喆并排着走过去,她的容颜经过了修整,头发一丝不乱,闭着眼睛躺在鲜花丛中就像睡着了那样,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她活着的时候一样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想到今后回家路上再见不到她行走的身影,想到再听不到她轻轻的动听的声音,我不禁悲从中来,落下眼泪。我看向慧敏,她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了眼泪,表情平静地向每一个走过面前的亲友微微鞠躬。当我和陈喆走过,不等我们开口说一些安慰的话,她冰凉的手指已经攥住我的胳膊“我没事左娟,谢谢来送我妈妈。”我看陈喆,他正愣愣看着入口处,从他的目光顺延出去不远,我看到林静芬阿姨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不用问,她在找靳征。
两秒钟以后,她发现了跟慧敏站在一起的靳征。我和陈喆对视了一眼,迎了上去。
“阿姨阿姨阿姨,”陈喆抱住她往门口走去“咱们出去说话。”
林静芬阿姨一边挣扎着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着:“甭管,你们谁也甭管,他要还是我儿子,就跟我回去。”
我跟陈喆一块拦着她“阿姨阿姨,您听我说。”我们仨一齐到了门外“您听我说,无论如何您现在不能往上冲,您心里有多大气这会儿都得忍下来,解决问题不在这一时…”
“说的就是,林阿姨,您看慧敏也不容易,多不容易啊,您就别在今天当着这么多亲友的面儿…”
“算我求求您了林阿姨,慧敏妈妈尸骨未寒,您就忍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