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颊发红，呼急促，坐在一个树桩上等待父亲。往常这时候，他已经回来了，不过她兴今天他晚一些，这样她才有时间过气来，使脸恢复平静，不致引起父亲的猜疑。她分分秒秒地期待着听到得得的蹄声，看到父亲用他那吓死人的速度驰上山冈。可是一分钟又一分钟过去了，杰拉尔德还是不见回。顺着大路望去，想找到他的影，这时心里的痛楚又膨胀起来了。

自从塔尔顿家那对孪生把他们的闲话告诉她以后，一惶惑和灾祸的冷酷一直沉重地压抑着她，可如今这意识已被推到她心灵的后去，代之而的是两年以来始终支着她的那狂之情。

因为艾希礼天生属于那类型，一有闲暇不是用来事，而是用来思想，用来编织彩斑斓而毫无现实内容的幻梦。他生活在一个比佐治亚好得多的内心世界里留连忘返。他对人冷旁观，既不喜也不厌恶。他对生活漠然

就在这最初一刹那，她觉得她需要他，像要东西吃，买匹，要温的床睡觉那样简单，那样说不原因地需要他。

她他，她需要他，但是她不了解他。她是那么直率、简单，就像吃过塔拉上空的风和从塔拉边过的河一样，而且即使活到老她也不可能理解一件错综复杂的事。如今，她生气第一次碰上了一个格复杂的人。

快就跑多快的。

可是仍然——仍然——思嘉知他在她。在这上她是不会错的。直觉比理智更可信赖，而从经验中产生的认识也告诉她他她。她几乎常常中他吃惊，那时他的睛显得既不朦胧也不疏远，带着切而凄楚的神情望着她，使她不知所措。她知他在她。他为什么不对她说明呢？这一她无法理解。但是她无法理解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啊，为什么他要长得这么漂亮，可又这么客气而不好亲近，而且一谈起欧洲，书本、音乐、诗歌以及那些她本不兴趣的东西来，他就那么兴奋得令人生厌——可是又那么令人慕呢？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当思嘉同他坐在前门半明半暗的廊上闲谈过以后，每次上床睡觉时，总要翻来覆去好几个钟，最后只得自我安地设想下次他再来看她时一定会向她求婚，这才慢慢地睡着。可是，下次来了又走了，结果还是一场空——只是那令她着迷的狂劲却升得更更了。

现在看来很有些奇怪，当她还没有长大成人的时候，为什么从不觉得艾希礼有什么动人之呢？童年时，她看见他走来走去，可一次也不曾想过他。直到两年前那一天，当时艾希礼为期三年的欧洲大陆旅游刚回来，到她家来拜望，她才上了他。事情就这么简单。

“唔，那不可能是真的！"她心想。"他为什么不来呢？"她的光沿着那条因早晨下过雨而变得血红的大路沉思着，在心里跟踪着这段路程奔下山冈，到那懒洋洋的弗林特河畔，越过荆榛杂的沼泽谷底，再爬上下一个山冈到达“十二橡树”村。艾希礼就住在那里。此时，这条路的全意义就在这里——它是通向艾希礼和那幢丽的像希腊神殿般踞于山冈上的白圆房。

她那时正在屋前走廊上，他沿着从林荫上远远而来，穿灰细棉布上衣，领打着个宽大的黑蝴蝶结，与那件皱领衬衫很相，直到今天，她还记得他那穿着上的每一个细节，那双靴多亮啊，还有蝴蝶结别针上那个浮雕宝石的蛇发女妖的，那宽边拿帽——他一看见她就立即把帽拿在手里了。他下，把缰绳扔给一个黑孩，站在那里朝她望着，那双朦胧的灰睛瞪得大大的，着微笑；他的金黄发在光下闪烁，像一灿烂的王冠。那时他温和地说：“思嘉，你都长大了。"然后轻轻地走上台阶，吻了吻她的手。还有他的声音啊！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听到时那怦然心动的觉，仿佛她是第一次到这样慢吞吞的、响亮的、音乐般的声音！

“啊，艾希礼！艾希礼！"她心里喊着，心脏得更快了。

沿着碎石的车两边，茂密的柏树枝叶错，形成天然的拱，使那长长的林荫路变成了一条暗的甬。一跑这甬里，她便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家里的人望不见了，这才放慢脚步，她气吁吁，因为她的衣箍得太，不容许她这样飞跑，不过她还是尽可能迅速走去。她很快便到了车尽，走上了大路，可是她并不停步，直到拐了个弯，那里有一大丛树遮掩着她，使家里人再也不能看见了。

两年以来，都是他陪着她在县里各走动，参加舞会、炸鱼宴、野餐，甚至法开日的听审，等等，虽然从来不像塔尔顿兄弟那样纷繁，也不像方丹家的年轻小伙儿那样纠缠不休，可每星期都要到塔拉农场来拜访，从未间断过。

他常常很客气，但又那么冷淡、疏远。谁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而思嘉是最不明白的。在那一带，人人都是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此艾希礼的谨慎格便更加使人看不惯了。他对县里的娱乐，如打猎、赌博、舞和议论等方面，都跟任何别的青年人一样通；可是他跟大家有不同之，那就是这些愉快的活动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人生的目的。他仅仅对书本和音乐兴趣，而且很写诗。

确实，他从向她求过，他那清澈的睛也从来没有过像思嘉在其他男人上熟悉的那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