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义者想要主动开启战争,我们悲观主义者就必须果敢地前进。”这实在是非常优美的文章。
渡边先生并不是那种在文章中融入力量,以战车开动般的热情进行写作的人,他将光亮投在同样并非如此的欧洲思想家身上。但是面对时代危机,先生总是非常警惕并写出予以警告的文章。另一方面,就感受性而言,我觉得先生身上存在着极为郁暗的地方。在我得到的先生遗物里有永井荷风①的《珊瑚集》,其中收入了翻译的夏尔·波德莱尔②写的非常阴暗的诗歌《死的欢悦》,叙述了诗人梦见蛆虫吃尽自己那尊死去的肉体时的状态。就在这首诗歌的地方,夹着还是少年的渡边放置的纸条。这首诗的内容是这样的——“哦哦蛆虫,这无眼无耳的黑暗之友/汝为腐败之子,放荡的哲学家/欢悦且无赖的死人已然来到。面对吾之尸身,汝毫不犹豫尽情享用/对这亡于死者间且失去魂灵的陈尸烂肉/蛆虫啊,无须询问,更不用悔恨。”
归根结底,我也不能说是就已经了解了渡边一夫其人的全部。现在,我已经接近了先生去世时的年龄。先生于一九〇一年出生,一九七五年五月去世,享年七十三岁。如此说来,我只剩下两年时光。因此,在这两年间我要好好生活,期盼能够前行到读懂先生写下的所有东西的境地,当然也包括沉郁,还是沉郁的渡边一夫。
——渡边先生与大江先生之间有三十四岁的差距呀。在刚才列举的《空想听讲记》里,我发现三十五岁的大江先生面对年满七十的渡边先生写下了“昔日之烦恼,吾辈早已往,何处可见烦恼人?”这篇文章,让我感觉到了时光的流逝。
啊,这就是从先生那里得到的那尊“虚构的城堡”①吧?“我从先生处获得的有形物品之一,是以雕塑用的石板制作而成的空想的城堡。在这座建筑物的背后,有一处开凿出来,被指示为‘脱逃口’的小洞口,每当我确实感到穷途末路之时,便会眺望那个‘脱逃口’”
您在《空想听讲记》中曾如此表述…这是一个何等小巧的“脱逃口”呀!
先生过世前不久,也就是住院前几天,好像悄悄整理过自己那些日记般的笔记,其中有一册就是《战败日记》。二宫敬把渡边先生那些与拉伯雷研究有很深关联的书和笔记全都接了过去,从中发现了先生在战争中用法文书写的日记。我也曾上门拜访并得到夫人的允许,决定在岩波书店的杂志《世界》上予以发表,是二宫和先生的长子翻译的译文。此外,我也得到了先生的笔记,是法国的大战之前的装帧,非常漂亮。有张页码上记叙了先生年轻时写的、现在不便公开发表的私人性事务,在其后的那页纸面上,先生则用法语写着“自己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字样。在那里加上一个感叹词后,整部日记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