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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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这一切，鼻息里，就总有一zhong尚未冷却的铁砂的味dao…

作为工宣队的一名队员，王师傅不起yan到常常被人们忘却的地步。他不是党员，在工宣队里分工很不明确。他在会上从不发言，在会下也很不活跃。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工人派进工宣队？当时，单位里也没有人往shen里推敲…

记得那一年夏天，到农村ba麦子，分住在农民家里，一个炕上睡十来个人。他和王师傅jin挨在一起，王师傅jin靠着墙，夜里，王师傅的那个枕tou，便散发chu一zhong特殊的味dao来。他有一晚忍不住问：“这味儿…不馊不臭，唔，ting好闻的…这是什么味儿呀？”王师傅对他说：“能觉着好闻吗？我这人，也给熏成一个味儿了吧？这是翻砂车间铁砂的味儿吧！”

后来他一度把那味儿忘记了。

十多年以后，他已经调chu原来的单位，并且迁到了郊区一个新的居民区住。那居民区不远，便是好几个大工厂，其中一个，便是钟师傅、王师傅他们所在的厂。有一天，他到那厂里去采访，接待他的，都不是当年去他原单位的工宣队的成员。采访完，他便问起钟师傅，人家告诉他，为小儿子进厂接班，已提前退休，另到别chu1看仓库去了。他也就不再问别的人…接待他的人带他在厂里走ma观hua，走着走着，忽然有一zhong似曾相识的气味，袭进了他的鼻腔，于是他下意识地问起了王师傅，对方说：“怎么，他当年也是工宣队员，去过您那时候的单位吗？他倒还在，他就住在厂里，他的宿舍就在这后边，他的床位多少年没动过，他可是咱们厂的老人啦！…”接着便带他去那宿舍。

…那是一间很大的集ti宿舍，里面大约有六、七个单人床，因为离铸工车间很近，因此弥漫着尚未冷却的铁砂的气味…王师傅竟恰好在宿舍里，光着膀子，不知原来干着什么，听见招呼，转过shen子，看见他站在面前，一贯缺乏表情的脸上，忽然现chu一zhong或许是惊喜的纹路…

直到那一天，他才真算是跟王师傅认识了。

王师傅的存在状况，为他掀开了以往不曾真正了解的那bu分生活的帷幕，当然，只是一角…

王师傅一直独shen。为什么一直独shen？不知dao。在他看来，王师傅是一个很健全的男子，不会存在生理上的隐因。厂里职工宿舍多年jin张，未婚工人，哪怕是老工人，也不可能分到单独的住房，只能在集ti宿舍里分pei到一个床位。

王师傅作为工宣队一员，进驻到他原来那个单位时，已经三十七八岁。钟师傅特意说动当时厂领导，把这位既非党员，也非“文革”积极分子，并且寡言少语的翻砂工编进工宣队，是chu于一个很朴素的动机：让王师傅能有一个好一些的床位——那是真的。工宣队进驻他们单位时，两位师傅合住一间很不小的屋子，比王师傅当时在厂里十多个人合住一屋，那可是qiang多了！

an说，五十年代从农村来的工人，住进大工厂的宿舍，心里都知足。因为有了的不仅是一个床位，还拥有了城市hu口，有了让留在村里的人听来是天文数字的工资，睡的不再是土炕而是木床，吃饭有食堂，洗澡有澡堂，看电影有礼堂…但是，绝大多数都陆陆续续地结了婚，搬chu了集ti宿舍，补充进来的，是一茬茬的年轻人，滞留不去的，如王师傅这样的光gun，他那床位，便越来越犹如万木chun前的枯树桩…

王师傅的年龄，bi1近五十五岁了，却还是独shen。厂里后来有一条规定，独shen的老职工，如男到六十女到五十五，可以分pei到一间单独的住房。但仅就他后来几次到王师傅宿舍去的所见所闻所gan，心里也不禁替王师傅焦虑：哪儿能再熬到六十啊！他那张床位，实在是令人见之鼻酸！

…不是同宿舍的年轻人不尊重王师傅，他们甚至于生怕引chu王师傅不快，因而格外地尊重并照顾王师傅…他们总是让王师傅挑选最喜huan的位置，主动为王师傅的热水瓶guan热水，不要王师傅搞卫生，当他们gan到他们一伙的嬉戏与荤话也许会让王师傅“吃心”时，他们便会缩脖吐she2，朝王师傅报以歉笑…但这反而令王师傅更尴尬。于是，后来王师傅除了睡觉，就尽量到厂内hua园呆着，或到厂外大街上去遛弯儿…

他有他的世界，说实在的，王师傅的世界跟他的世界重叠chu1不多，他没把王师傅常搁心中，他只是偶尔去厂里，到王师傅的宿舍里坐坐。有时，他只是在居民区的街dao上，遇到王师傅，于是双方打个招呼，站住，聊上几句，如此而已…

那是八十年代快结束时了，有一天傍晚，记得夕yang斜铺到居民区临街的大板楼上，令一面墙上的玻璃窗，全都变成了耀yan的桔红se。就在那座楼下，他又与王师傅不期而遇。两句泛泛的问答后，王师傅忽然chu乎他意料地说：“小雍，你现在有功夫吗？你没吃吧？我…我有点事，想…让你给我拿个主意…咱爷俩，一块儿喝点啤酒，咋样？”

是的，也许二十年前，王师傅作为工宣队员，曾叫过他“小雍”但他们重建联系后，他不记得王师傅这样称呼过他，他们见了面，王师傅总是以点tou，或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