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忙,可凤梅并没行李什么的,根本不用他再帮什么忙嘛…富汉更懒得在机场排队揽一个回城的活儿,他径直开走,凤梅出关的时候,他已经又来到高速公路的交费口了…
…且说富汉和凤梅一早碰头的那个商场门口,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漆铁宝老伴走进商场大门,一来避避寒,二来看看漆铁宝的爆米花卖得怎么样了…她看漆铁宝卖完一锅,又爆出了一锅,很是高兴…她跟漆铁宝说:“今儿个你猜我瞅见谁啦?”漆铁宝问:“谁呀?”她说:“你记得吗?咱们楼后头…十七号大院…范家的三姑娘!…”漆铁宝想不起来:“哪个范家三姑娘?”她说:“…准是她!别看她人大心大,成了个阔主儿…七八年不见,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嗬,如今谱儿可真大!…一早就有出租车跟这外头等着她!…”漆铁宝说:“你那眼睛!能认准什么?…她要真成了阔主儿,老范他们两口儿还能那么窝囊?怎么总没见她回十七号看看?…”正说着,老伴忽然“哎哟”一声,身子便打晃…漆铁宝赶紧迎上去搀扶…原来是,她那脑子里的猪囊虫猛地一蠕动,这回一下子挤破了脑血管…
商场门口忽有老人大放悲声,装成一小口袋一小口袋的爆米花被他自己碰掉在地,爆米花散落各处,很快有顾客围住了漆铁宝和他搂住的昏迷过去的老伴…
响起了杂沓的声音:“怎么搞的?”“快来救人!”“商场怎么能在门口设摊嘛!”“有没有大夫?”“快闪开!”“打电话叫急救车!”…
而在同一时刻,在天竺机场,一架国际航班的波音747飞机正从跑道尽头抬身爬空,那位凤梅女士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住眼睛,一脸复杂难喻的表情…
72
一辆本田汽车在崇格饭店门口停稳。车里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西服革履、挺拔英俊,可是一挪动便显露出有条腿很不灵便。女的珠光宝气,香味四溢。女的挽着男的,一起进了饭馆。女的是“赛麻姑”她把男的叫做旺哥。
老板哈敬奇把他们迎到了雅座。
他们已经接触了多次。“赛麻姑”是穿针引线的人物。仅仅两年前“赛麻姑”还在崇格饭店西边的那个小发廊里混事由;现在她已是顶尖级俱乐部里的名按摩师了。她“旧地重游”与哈老板邂逅,言谈中,哈敬奇叹息说总不能大发,她便引来了旺哥——头回来还架着拐,没安假腿——给他们撮合。那意向,便是由旺哥与哈老板合资,进一步扩大这饭馆——把隔壁早已经营不下去的一个“雅舍书屋”和一个精品店的地盘都兼并过来“鸟枪换炮”地大干一番。
初次见面时“赛麻姑”给哈敬奇介绍旺哥,哈敬奇一听就说:“怎么这么巧?我这儿的常客,尽是拍《栖凤楼》那电影的明星…《栖凤楼》里有个旺哥,康杰演的嘛!怎么电影外头真有个旺哥!”“赛麻姑”也不给旺哥保密,挑明了说,这旺哥的财是怎么发起来的;哈敬奇例并不怎么吃惊,只是忍不住笑道:“这可更巧了!电影里的那个旺哥,是个花把式,整天跟香喷喷的东西在一块儿;这位旺哥呢,可好!…”旺哥也不在乎这种对比,很坦然地承认:“我发的是垃圾财!泔水财!谁让你们本地人放着这财不发呢!嫌臭不是?其实分什么香的臭的,凡不是偷的抢的,那财搂在怀里都是甜的呢!”哈敬奇这饭馆的垃圾既无分量更无质量,都是倾倒在后门外的垃圾桶里,由环卫部门按时收走;泔水也是外地人来收,可并非旺哥旗下的人;哈敬奇懂得,并不是每一个收垃圾泔水的集团都能产生出旺哥这样的人物,旺哥的那个二环路和三环路之间,充满了豪华大饭店、餐馆、俱乐部的地盘,实在是得天独厚;经过一番春秋战国式的恶斗,现在旺哥终于成了那一片的秦始皇,他不仅再不必亲自战斗在第一线,买了房,购了车,有“大哥大”遥控指挥,而且他还能“登泰山”、“观沧海”有了投资其他方面的能力…来跟哈敬奇合资扩大这家饭馆,其实只算是个小项目,而且主要是因为“赛麻姑”有这么个兴趣…自从他在那个俱乐部与“赛麻姑”相遇,他便将“赛麻姑”视为了红颜知己;对“赛麻姑”他是言听计从的…
中午饭馆里没什么客。哈敬奇让服务小姐先给他们布些酒菜,开瓶剑南春来,且喝且谈。
“赛麻姑”说:“还是那话…你开饭馆想发财,不瞄准了公款包桌消费,光指着散客小打小闹,那你开上一百年也别想起楼做大!…要想把公款吸引到这儿来,你没点新鲜招数可不行!…”
哈敬奇说:“公款不就讲究吃个生猛海鲜什么的吗?要么就是潮州菜,往精致上发展…咱们也一进门搞它一溜水族箱,从别处高薪挖几个潮菜大厨来…不结啦?”
“赛麻姑”说:“哎哟,您这是哪年的皇历啊!如今粤菜臭了一条街,潮菜也饱和了!如今时兴八大菜系以外的名堂,什么东北菜呀,海南菜呀…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风味,什么宁波菜啦,梧州菜啦,西安饺子席啦,福州鱼丸席啦…”
旺哥便说:“那就开个洛阳水席馆…”
“赛麻姑”伸出拳头砸在旺哥肩上,笑说:“得了吧你!你们那洛阳水席,听说每道菜都是一钵子汤,寡味得很,谁爱吃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