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街的事还在继续，除了大，好些村里的保甲长也被揪了来，空着两手的穷人们越斗越勇，越勇越想斗。负责青石岭治安的张营长对未夏初发生在峡里的这场游斗和哄抢事件表现了极大的宽容，到后来甚至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他曾亲对那几个保甲长说：“要找县长孔杰玺商量商量，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县府必须拿好的法来，保护保甲长的安全和利益。”话说完没三天，那些被他请到家大院吃过吴嫂饭的保甲长，无一幸免地全让农会拉去游斗了。张营长更是三天两跑去，一去好几天，搞不清他忙些啥。

老大很伤心地叹了气，对弟弟的愚顽抱以的同情：“迟早的事，撑个啥用，到时候，你就晓得当哥的一片好意了。”

孰料，拾粮句话，就让小伍结了。“我爹是个老实人，只会替人家斩，这捆人整人的事，还是留给别人。”

就在这个后晌，西沟来了一人，是在二爷底下将拾粮拉走了。原来，西沟农协会要选组长，小伍几个联名推举斩人来路，遭到孙六他们的烈反对。孙六认为来路跟青石岭二爷是亲家，应该划到大里，不拉去游斗倒也罢了，咋个还能选他当组长？

“拾粮，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你下是二爷的上门女婿，但细算起来，你还是受过剥削的，你忘了东沟何大三九天你到窑上驮煤的事？”小伍耐上开导拾粮。没想拾粮说：“那是给工钱的，给了工钱就得活，人家又不是白使唤我。”

“没啥不敢的，兄弟，这世，真的没啥不敢的。”

老大的话立遭到报复，本来，那天吵完打完，二爷还是将哥哥老大很面地留在了自个屋里，一日三餐，自个吃啥他吃啥。不料，这天早上，吴嫂端来的，却是两样饭。二爷的照样是酥油茯茶糖泡馍，递给老大的，却成了白开，馍也不是白馍，而是下帮工们都不愿吃的黑面饼。老大吭了几吭，见着二爷大吞咽完要去地里了，他才恨恨：“狠，够狠！”

小伍先是耐上跟孙六讲政策，说农会就是发动那些受剥削受压迫的穷苦兄弟，让他们团结起来，跟反动政权作斗争，最后推翻反动政权，建立新政权。孙六嫌小伍讲得嗦，说：“政权不政权的我不，反正这个组长是我的，谁也甭想跟我抢。”小伍再要他的工作，孙六就红了，要跟小伍架。

孙六是斗人斗上了瘾，一天不斗，他就手闲得没放。小伍暗暗担忧，革命革到这份上，怕是了问题呢。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问题的症结在哪，索打发人去拉拾粮，他想西沟不少人是跟着拾粮过药的，只要拾粮站来说话，来路这个组长十有八九就当定了。

大一不在乎老二打了他，他心里，是真为老二把汗哩。如今连万忠台都起了事，这农会，能饶得过老二？抹了把上的血：“兄弟，听我一句劝，该分的分，该送的送，现在送了还有个人情，到时让人抢了，你找谁落人情去？”

“他敢？”

老大担心的事并没有上发生，二爷还是天不亮就下地，天黑得山上看不哪是草哪是药时才收工回院。他也不再剩下的那几个帮工，想了，不想天天睡着也成。独独对拾粮，盯得却比以往要，生怕他跟着帮工们偷懒。还好，拾粮起得比他早，睡得比他晚，翁婿两个加上英英、狗狗和吴嫂，就成了青石岭上最有耐心的药者。对此，哥哥老大十分不解：“你还苦个啥呀，没见过这么当财主的，起五更睡半夜，到底你是财主还是长工？”见二爷不言，又：“就知个挣，挣给谁哩，挣得再多，也是人家的。”

“我等着，我看哪个长血的敢抢我老二！”二爷这句话，已经不是说给老大了，似乎在说给天，说给地。

来路在边上气得直跺脚，他是一心心想当这个组长的，要不然，天天跑小伍家啥？见着孙六在沟里越来越成个人，屋里架车犁耙等一应农全有了，就差打何家往来里牵牲，可自个院里，除过两张破铁锨，啥也没捞到，他焉能甘心？

“那我给他家放了五个月，咋没给工钱，这不是剥削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