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期,长得还算白净斯文的朱亚当几乎没在舞会上请到过一个女生跳舞,因为他总是站在女生面前说,我,我,我…等那女生被抢跑时,他才说出我想和你跳一曲舞好吗?
直至有一次他站在一个女生面前,我、我、我…时,那女生说,这里是舞会,不是诗朗诵会,你干吗总——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全场哄笑。
打那儿以后,朱亚当就很少说话了,也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他总是熄灯前才悄悄溜回寝室,起床哨之前就离开寝室,他闭关了。直到大二下学期,新东方在我们师大搞英语演讲比赛时,他才像传说中破关而出的不世高手,砖头横飞,一出手就把我们全体震毙了。
在规定动作中,他先用美国黑人英语朗诵了一篇马丁·路德·金的《Ihaveadream》,那黑人腔让美国移民官怀疑自己是否得了色盲,然后在自选动作中,邀请了一个外语学院的女生和他色情并茂地表演了《简·爱》里简和罗彻斯特站在上帝面前时的经典台词,获奖感言环节中,他并没有用中文说些感谢父母老师之类的话,而是用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分别讲述了他对温莎堡、普罗旺斯和加泰罗尼亚的向往之情…
可以想象当时我们的目瞪口呆,UFO降临了,我们敬畏,不是对外语的敬畏,是对不明生物的敬畏。
当时新东方校长和外语学院系主任以及美领馆的参赞,纷纷打听这男生家庭背景,是不是出自外交世家,愿不愿意从中文系转到外语专业,可是朱亚当拒绝了,他拒绝的唯一理由是,他要把《唐诗三百首》翻译成英、法、西、意、德、希腊及波希米亚语…
不寒而栗,龟儿子这么处心积虑,现在是来向汉语报仇了,他外语极好汉语极滥,要是《唐诗三百首》被他翻译成外语,那还不如我的——床前明月光,李白睡得香。
果然,自那次闪亮登场后,他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骄傲地进出寝室,但不跟我们交往,偶尔非得交流也基本不说中国话,非得用中国话中间也要夹杂着很多外语单词,比如我今天真的很Boring,那个Game真的很Exciting,而且他身边出没的基本是外国留学生,甚至连动作也很欧美化,哦,卖糕的,耸耸肩膀,摊开双手,It’ssokidding…Whatapoor波y…Justsoso…基本属于一只明明中国制造,悄悄撕掉MADEINCHINA商标,然后潜回国内的假洋鬼子玩具熊。
由于之后他就绝少与我们交往,所以他最经典的就不再是跟我们之间的桥段,而是与小卖部大伯、面馆老板娘以及西瓜贩子之间的对话:
由于他长期坚持说外语,加之长相白净举止斯文,常被小卖部大伯以为是日本留学生,每回都跟他要日元,他不吱声,到毕业那天时大伯说朋友你都要走了,留下点日元吧。朱亚当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可大伯不懂,朱亚当又说了一大通,大伯还是不懂,说小日本真抠门,朱亚当就说我日,我日,你…大伯怒了,小日本你还敢骂中国人,上来就是一巴掌,朱亚当这时说,我日元没有,你要不要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