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示最大的鄙视，拉着慧仙往一号船那边走，一路走一路叮咛，我关照你别跑，你偏跑。你怎么就记不住我的话呢，人分好人坏人，驳船也分好船坏船，你别看有的船外表漂亮，其实是坏船，坏船上不得的。

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照理说妇女们吵嘴是平常事，吵得火药味这么，就有不平常了。以前这是船民们心照不宣的禁区，向船队家家有污，家家的历史都不清白。大家无论怎么吵，都不去戳人伤疤，这是平等，也算规矩，为什么慧仙一来，这规矩就守不住了呢？我不知那些妇女是怎么回事，更说不清慧仙上有什么神奇的力，她似乎用小手揭开了船队最神秘的一黑锅，船民的慈与怜悯从锅里飞来，各自的心计从锅里飞来，互相的怨恨也从锅里飞来了。

我被父亲猜到了一件隐秘的心事，到莫名的张，一声没吭走到船尾去煮饭了。

果然要抓阄了。我父亲听见了二福的声音，他问我二福到底在喊什么，我告诉他，是去抓阄，决定那个小女孩的事情。父亲说，这不是弹琴吗？那小女孩也是个人，又不是一个奖品，怎么能抓阄呢？我试探他的态度，我们家去不去抓？父亲犹豫了一会儿，说，去还是要去，这是集的事情，不能逃避，不过，他们知我们的情况，抓到我们七号船，抓了也白抓，你去走个过场吧。

樱桃的母亲受不了了，气得在后面追他们，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好船什么叫坏船？这么小一孩，你跟她说什么狗闲话呢？她在你家住了几夜，你就是她妈妈了？你不看看你那模样，狐臭熏死人，大字不识三个，你人家小孩的妈妈吗？

一眨功夫，大家都聚集到孙喜明船上来了。很多船民都显得张，坐立不安，张的原因各不一样，孙喜明家和德盛家是怕自己手气不好，抓不到人，王六指则相反，他是怕

孙喜明的女人回说，我狐臭专熏你不熏别人，熏死你我偿命，我大字不识三个，你认识几个？我不她妈妈，你连她老妈也不，别以为我不知你们夫妻的底细，你们家怎么发到船队来的？偷宰公社的耕腌吃啊！要不是政府宽大理，你们就——孙喜明女人没有把话说完，一把凌空飞来的扫帚打在她小肚上，她夸张地叫了一声，回一看，扔扫帚的居然是樱桃，樱桃叉着腰替她母亲气，顺便也把气撒到慧仙上了，你们两个都是狐狸，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你们两个人要好去吧。

大约是傍晚时分，二福一条船一条船地跑，扯着嗓喊，每条船派个代表去一号船抓阄，大家都得去抓阄，去抓孩啰！

两个妇女的骂仗甚至惊动了我父亲，他在舱里问我，是谁在吵架？他们为什么骂得这么难听？我说，樱桃她妈，还有二福他妈，他们都想慧仙的妈妈。父亲在舱里说，那很好啊，慧仙很可怜，妈妈越多越好么。我说，妈妈多了才吵架的，其实他们两个人，谁都不慧仙的妈妈。父亲在舱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东亮，你觉得谁有资格她妈妈呢？我思考了半天说，德盛女人嘛，她妈妈好。我父亲问我为什么选德盛女人，我说她聪明，讲卫生，船队的妇女中间，只有她持天天刷牙。我不知父亲为什么那么，他听了我的理由竟然怪笑起来，什么聪明，什么讲卫生？我知你为什么选她家，是她家跟我们船靠船吧，你不是给德盛家要女儿，是给你自己要个小妹妹！

樱桃的母亲追到王六指家船上，一气接不上来，脸煞白，用两只手捂住了，嘴里嘶嘶地响着，好不容易朝着前方啐了一唾沫，二福他妈你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我们俩比胳肢窝臭，我比不过你，要是比毒，你比不过我！你有什么脸说我们家那事？你们家的污才叫大呢，孙喜明睡过你亲妹妹，睡大肚去打胎，这丑事谁不知？你爹是恶霸地主，被政府枪毙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男人混上个队长，你就是指导员了？我告诉你，这船队十一条船，哪条船都不净，再怎么瞧不起人，也不到我们家垫底，以后你嘴里再敢嚼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德盛夫妇也都在船听吵架，女的偏袒孙喜明女人，男的采取各打五十大板的态度，吵翻天也是瞎吵，都是泼妇，该说的话不会说，不该说的说，他们都没资格孩的母亲，小孩跟着他们，长大了也是泼妇。我对德盛说，你们为什么不去领她？你们家条件最好。那夫妇俩对视了一，德盛女人说，条件好有什么用？我们要领她好几次了，孙喜明不让呀。德盛打断女人的话，也不是不让你领，孩现在是正式挂到船队了，怎么个养法，要大家商量拿主意呢。这叫民主集中制，先民主后集中，依我看，这孩到底上哪条船，最后恐怕要抓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