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桂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她的情史，便也说起自己的伤心：“常爷说没就没了，他走得太快！”小月桂咙卡住，难受得说不下去。遇到常爷后，她总觉得她的命运未免太好一，气太顺了些，肯定会岔。她早就有这个预，所以从来不敢自视过。果然命运突然凶狠地扭转。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今后一辈怎么办？

新黛玉目光冷冷地看着小月桂用绸把首饰包起来。小月桂当没看见，她没有心情与新黛玉计较。她的绝望决不是这个女人能明白的。

“姆妈，有话请讲，我听着。”小月桂一听她提常爷，圈就红了。

小月桂说：“姆妈，那么我自己赎。”她费劲地起穿鞋，翻箱越柜，连着耳环和金钗，把不多的细全摊在床上。

新黛玉拉过她的右手，着她躺下说：“现在常爷没了，我俩只能把话挑明，话说得不周到，也请月桂小恕罪了。”

四个女人一声不吭。楼下似乎有歌声，混着琵琶声，像是自弹自听。天在这一刻变成暗红，本来停了一个时辰的细雨，夹着狂风骤至，转大雨倾盆，从屋檐直通通倒下天井

里，给小抓些当归红枣来，她血过多，要好好补补！”

“姆妈的意思是…”

明明白白这话里有话，小月桂一听就想把手从她的手里。可是新黛玉拉住她的手还有劲的，她的手脱不开来。

“他是我最敬重的人，也是我这一生的依靠。当年我得罪了那个上海滩第一名林黛玉，她要与我比试，谁输了，谁就得关门上海。说是比姿才艺，实际上是比排场奢华，她的镜框镶金，我的镜框就要镶珠宝才行。常爷帮了我，我赢过了她，成了四大名之首。我原来姓辛，从此叫新黛玉，新派黛玉！这才在上海滩站稳脚跟，最后接手了这个一品楼。知吗？我的命在他上。”

新黛玉语气尽量婉转地说：“慢着，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自从你了这家书寓，我的日就不太平，常爷就是遇上你这丧门星、克夫命才死得那么惨。是我不对，早该看你的样，本不是这里的人。你的命太，有福必招祸！”

待李玉走后，新黛玉才挪近些小月桂，说书寓两个门卫的后事料理耗了她不少时间，除了小月桂，一品楼倒没有一个女人事。她说：“我这两天累坏了，没能来看你。”

“姆妈应该好好休息。”小月桂觉得新黛玉说话的神不对，想坐起。

小月桂从未想到这一，脸大变，她从娘肚里钻来就没想到有人会这样看待她的命运。听了新黛玉的话，她沉默了好久，才费劲地说：“双亲去世得早，由娘舅抚养，要我田，不裹小脚。大脚婆在上海能什么，我知。这是我自家的不幸，绝不想牵连别人。”

“哟，瞧咱们常爷疼你的样！送你这么多金银首饰，想当年我也被过，却从未这么有福气。我梦都不敢相信，他会这么抬举一个女人。”

新黛玉回过，画屏边果然站着秀芳和李玉，一人手里捧着托盘，一人手里捧着汤碗，站在那里听这两个女人说绝情话，都呆住了。小月桂清楚，李玉和秀芳是看在常爷的面上，看在她救常爷时那不要命的勇气，才照应着她。小月桂知多说无用“姆妈，你当初从村里挑我收留我，现在还让我安心养伤，对我就是有恩之人。”

“姆妈此话…”小月桂说了又停，她亲耳听见常力雄说过，开了一万银票给新黛玉，可现在她不想说了，怕话一，就变了味。她有泪只得吞回肚里。

“秀芳和李玉正好在此，伺候我这些日，辛苦了，我得谢二位。”

新黛玉本不理会小月桂的心情，走到圆桌前，自己给自己烧好烟，了起来。她睛瞟着小月桂说：“常爷既然了你的蜡烛，破了你的女，本该给我你的初夜加包你的银票，他的份，起码得是一万银票。”

小月桂的神态，新黛玉看在里，她摇摇，搁了烟枪，坐回床上，才说：“常爷的确是开过银票给我，没错，可是你不知，就在两天前吃晚饭时，他说那个黄佩玉着急需要大量活动费，我就把银票还给他了。现在这笔银还不知在谁手里。所以呢，他没有付任何蜡烛的钱，我得倒贴你的月钱，还有你的娘姨和丫。”

“他待你好，我为什么不对你好呢？可我要对你好，难呀，我要对你不好，却容易。”新黛玉终于说心中憋了好久的话，神情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我明白姆妈的意思。”小月桂说“不过即使我愿意，你知我也无法陪客人，我不会唱评弹，又是大脚。”

“我是什么意思，你懂。常府上不认你这个人，我就得想个办法，我也不能尊你为常太太养起来，你说对不对？”

新黛玉不说话。这解释赢不了她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