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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2/4)

我思来想去,退维谷,真是生了气,决定另写一条“此地有银三百两”如果读者漏过第一页,没有注意我那条世界上惟一独特的声明,我在此再重复一遍:

本书纯属虚构,所有的人和事,均为想像产,请勿对号座。

“医生说你只是劳累虚脱,一时的血压过低。”护士长慈祥地说“肯定很快就会好的。你是上海滩第一金嗓,我从小就是你的崇拜者,能在这里照顾你,真是幸运。”筱月桂笑容说:“谢谢。”

既然如此,我何必胆怯心虚:是福跑不了,是祸躲不开。

我请律师看了,他说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没有法律效力。如果法院判你侵犯了先人名誉,你的声明只是盖弥彰。

倒是筱月桂对我说,你不过就是个叙述者,不过是记录整理我说的事,要负责,也是我筱月桂负责,何必在意不相的人的神经质?你还说不怕,竟然怕到在我倒在楼梯要关,扔下叙述不

现在写到筱月桂一生最惨的境地了,连我都未免双手发抖。但是替她担心,还不如先为我自己担忧。不好,我的窘境比她更糟。现在吃文字饭的人,不比往常。写书之前,先要打听书中人的三代后人是否尚在。在洛杉矶或黎什么公寓里,度着漫长而无聊的晚年。

但是我一旦写到他们的先祖事不十分光彩——何人一生事能件件光彩——他们万一听说,就不依,我就有可能被告到法院里去,犯了“诽谤先人罪”

那是教会办的同济医院一间特殊病房。病房里堆满了,连走廊两边都放着,各行业的人送来的,大分都是戏迷。郁的香,连医院固有的消毒药味都掩盖住了。

例如,这个常荔荔,现在的事就相当不光彩:她几乎是在她一直当作叔叔、现在正要她后父的人。这事,只能是捂得的隐私。哪怕七十六年前,到了法上,我作为被告,如何证其确有?原告却容易证其无:“我的这个先祖如此教养,得到如此敬仰,既然社会地位尚,如何能此等卑劣事?”先人的事,越有其事越不能说,历史舞台的灯光,只能照到她上最光辉的地方。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有责任,这刻得先说她是怎么度过那撕心掏肺的日的。

她醒了,觉得那个男人是常力雄。真是,好久都梦不到他了。事情总是这样,一旦她的疾病或厄运临近,便梦见他。

“你从此不能来看荔荔!”新黛玉严厉地对她说,要她发誓,得她好几年也没敢看荔荔一。她只是不时将用换来的

听到这声音,她愣在原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所措,神如死人般惨白。突然,她吐鲜血,倒在地,发重重的一声闷响。

律师看了笑笑,不置可否,只是说法院如果不判你侵权,写了这么个奇怪条文,依然还是不侵权。对法律神圣的公正,你的任何声明,一钱不值。

“丢了吧,都丢了。”筱月桂躺在床上说。她的脸很疲惫,嗓音沙哑“不能当药,治不了病。”她的语调丧气。

you。我就是要你!”

本书完全属实,人情节,均有实据。有意对号座者,已代订座位。

住院的第三天晚上,她神没有好转,每天昏昏睡,半睡半醒时却老是在噩梦,梦见的事情都差不多。她好像在对一个人说话,好多的话,无无绪,有句话是那个人说:“谁叫她是我们的女儿呢?”

一个年纪大的护士长来说:“筱月桂小实在太多了,还有刚送来的,怎么办?”护士长说起医院门外有婆婆孙女两人跪在地上,焚香祈佛,已经跪了半天了,劝都劝不走。她们是筱月桂的戏迷,祈求观音菩萨让她们代筱月桂生病。医院没有办法,只有请警局来,将她们行劝走。

且不说三年五年官司,最后是否判个什么结果,不谈败诉赔款,光律师费就得让我免费瘦。吃了官司,还要被人骂为“炒作”你既然已经读到这倒数第二章,想必清楚我的窘态。

透了她的脸颊,可是她并不想哭,常爷不喜泪。即使幺二时,她也没这样完全被击垮过,更没有当场倒闭过气险些丢命这事。她只想睡,一睡着,就连续噩梦。十四岁在田里秧,累得腰都要断了。娘舅夏忙时,少雇一个人田,收工时浑是泥,她就脆躺在稻田的泥里。小上爬有蚂蟥,她害怕地拉,蚂蟥越拉越长,往里钻,她记起应该拍,蚂蟥还是不肯掉下来。她求助地抬起,希望有人来帮她,可是没人会看一这个田的小姑娘,蚂蟥贴着她的着她的血。

写筱月桂,使我也成了一个血,我相信上帝同情有话直说的作者。比如书中常荔荔见不得人的事,是我了极大代价调查来的。担心与人打官司,而不敢写,最大的损失是使这本书失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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