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母亲搞同恋？”裘利安直截了当地问。

母亲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她对《玉房经》有自己独特的研究。

在旅馆斜对面，是一家鄂菜馆。他们坐定后，小菜上桌。两个侍者，抬着玻璃缸，五六条鱼游在草间。闵了其中最大的一条湾东区鱼，两侍者才躬礼退去。北京也能吃上海鱼，也一样活的先让客人挑，才送去厨房。他们喝着朗朗的米酒，里面加了几粒红的枸杞，不太甜，却醇得。

裘利安听闵这一大，几乎全不懂，而以前她谈中国新文学、新文化时，他全懂，而且，能自己的判断。闵和母亲同练的情形，两个女人的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由得想起弗吉妮娅阿姨和她的女友维塔·萨克维尔－韦斯特，她们的恋可能太文雅。他却见过母亲年轻时，他五岁，母亲与莫莉·麦卡西两人在一起拍的照片——在世纪初，只有女才拍照片。她们俩怎么忘乎所以到一起拍这样的照片的程度，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母亲的真极了。

她说，她父亲是藏书家，收集了不少中国古籍珍本孤本，而母亲的陪嫁品中有世间罕见的多家秘笈，其中有一本是手抄本古代房中术《玉房经》，此书近世有不少书目学著作提及，但无人见到过。他书成痴，由此对母亲珍有加。更令他惊喜的是，母亲竟然对家养生术有领会有休养。

闵看着他，说：“我知，你很惊奇。”她的英语说得很顺畅，仿佛早就准备这番话似的。“的确，我是另一个中国女人，一个你不认识的女人。但不是你们西方人说的狂。”

吊灯金碧辉煌，光投下来柔和。闵不接他的话，举起酒盅，与裘利安了一杯。她脸一发红，仁就黑得泛蓝光。她看着桌上的鱼：“鱼可炒、烧，但只有蒸最妙，有蒜姜，蒸时所用，之后除去。而甲鱼八宝饭，这样吃，能除去胶，增添鲜味解腻。”

在闵的教育上，母亲和父亲持相同看法，要把女儿培养成现代知识女。因为母亲受父亲，闵也得父亲，从小受到特殊的教育，送到天津英国人办的昂贵的女住宿学校。但从小，只要她有机会和母亲在一起，母亲就教她静坐、吐气纳气家的基本修养。因此到教她房中术时，她很快知其旨趣。

父亲还说，一九二七年海湾南叶德辉来信，说爬也要爬到北京来，只要能一见这本书。父亲收到这封半威胁式的信时，这个叶德辉已经被在湖南搞农民运动的共产党抓起来杀了，要震一下全国的“土豪劣绅”

侍者斟上酒离开后，闵才掉转话，说她从十五六岁始，媒人就踏破门槛。父母亲认为她是新派女，婚姻自己主。她遇到郑时，郑在南开大学教授，她已是一个知名诗人。考虑了三年，

匆地洗了一个澡，赶快穿上衣服，他有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又到床上去，要是他动作不够快的话。

但是母亲说，真正懂房中术的人是领养她的外祖母，她不需要看，因为她能背诵全《玉房经》。她让母亲在结婚前也背熟了，并且传授给母亲真正的房中术要旨。这些经书，也需要独有慧：不是能读到，就可得到要领。

叶德辉不会再来纠缠，父亲松了气，却非常惋惜。说此人自居狂士，不知二十世纪是什么时代，刻印书，共产党说他是海湾南最大的“劣绅”枪毙了，也无人申冤。其实他的收藏远不如父亲。

父亲对此极得意。中国古人说，买书如买妾，看不够。不过父亲的这次娶妾带书，双倍喜事。一个丽的女人，如同一本看不厌的好书，况且这个女人带来的竟是如此好书。

裘利安握着酒盅，脸上满是疑惑，不知如何开好。

但父亲又是个“改革派”他以女儿成为“新派”诗人而自豪，房中术是他私人的修炼。他女儿，不希望女儿跟不上“时代步”父亲不兴母亲将此书内容告诉人，亲生女儿更不应该传。为此事，他与母亲几乎翻脸。在闵结婚三年后，母亲突然去世，闵怀疑是大家中的谋，但是父亲不愿让警察局来追究。

两人整日整夜据家的玄学推衍的养术，书中所示修炼。

闵有一次向父亲要此书看，不料父亲大发脾气，说母亲不应该以此术传女。这本书，现在是他的独占品，决不刻印，决不传世，决不让人知。

父亲有时持母亲带来的《玉房经》，即四千年前纬书所载，传说孔亲撰；又说，这版本，是北魏时手抄晋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