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辽阔的黄土高原在凛冽的寒风中进入了一九七六年。

元月，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月份，气温通常都在零下二十度左右。据记载，本地区当月最低极端气温可达零下三十一度到零下三十二度。

小寒前后，西伯利亚的寒liu就不时涌过内蒙古缓坦的草原和沙漠，向中国的北方漫过来。黄土高原千山万岭已经光秃秃地看不见任何一点绿颜se了。一座座山峁象些赤shenluoti的ju人，任凭严厉的风鞭chou打自己黄铜似的躯ti。大小河liu，顿失滔滔，全bu被jian冰封盖。河两岸的悬崖上，垂挂着ju大的冰帘；曾经奔涌的飞泉——这大自然诗一般的激情——似乎突然“定格”了，冰ti依然还保持着激liu腾跃中的姿态。在城市和村落的上空，袅袅地飘dang着黑se的炭烟和白se的柴烟。人们都穿起了臃zhong的棉衣棉ku，披上了老羊pi袄；路上的行人筒着手，嘴里pen着白雾…可是，在这样严寒的日子里，农村的男女劳动者谁也别想呆在自己的热炕tou上。农业学大寨运动往往在这时候正进入高chao。到chu1都摆开了农田基建的战场。只要有村庄的地方，就有红旗；只要有红旗的地方，就有劳动的人群，就有吼叫的高音喇叭。虽然寒风扑面，但人们的shen上和tou上都冒着热气。到chu1都在打坝，修梯田，垫河滩，甚至把整座山都炸掉，修建“人造小平原”…我们估且不谈论这些行为的实际价值，或者是否通过这zhong手段就可以改变中国农村一穷二白的面貌。仅就这zhong倒山改河的气势，你也不能不为中国劳动人民的伟大劳动jing1神而赞叹。当你看见他们象蚂蚁啃骨tou似的，把一座座大山啃掉；或者象zuohua卷馍一样把梯田从山脚一直盘到山ding的时候；当你看见他们把一daodao河liu整个地改变方向，如同把一条条ju龙从几千年几万年甚至亘古未变的老地方牵到另一个地方的时候，你怎能不为这千千万万的“愚公”而shen受gan动呢？而且应当知dao，他们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完成这样的壮举啊！他们有时一个人一天吃不到一斤粮食，更不要说rou了；拿着和古代老祖先们差不多的原始工ju，单衣薄裳，靠自己的ti温和汗水来抵御寒冷…就这样，一锨锨一镢镢地倒腾着山河！这就是我们中国的劳动人民！他们曾经修建起雄伟的万里长城，凿通横贯南北的大运河…今天，他们饿着肚子，又气壮地宣称，他们要把“地球戳个大窟窿”…原西县是黄原地区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县，因此比其它县先走一步，农田基建的高chao早在去年十一月份就掀起来了。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就取得了赫然的成绩。《黄原报》和省报已经采写过几篇大通讯。地区革委会决定，元月下旬要在这个县召开全区农业学大寨现场会，到时省革委会的一位负责人要来参加哩。

县革委会主任冯世宽最近忙得经常忘了吃饭。他开电话会；听汇报；整夜修改县政工组为他准备的现场会经验介绍报告。冯主任yan睛里布满红丝，宽阔的脸盘削瘦下来，平时整整齐齐的大背tou这几天也顾不得梳理，luan蓬蓬地耷拉在额tou上。县革委会上下几个院子里，到chu1都能听见他亢奋的声音在布置各项工作。

世宽和县革委会的其它领导人元旦都没有休息，开了整整一天会。最后决定他留在县城筹备地区现场会的召开，其余常委在元月二号就动shen到各公社去检查农田基建大会战的情况，使得现场会到时能开得有声有se。

田福军和另外一位县革委会副主任张有智一块相跟着，去原西县的两个农田基建先进公社柳岔和石圪节检查工作——因为全地区的现场会准备重点参观这两个公社。完了以后，他们再顺路到另外几个公社跑几天。

田福军和张有智元月二日动shen，坐着吉普车先去了柳岔公社。

柳岔公社由一个“新生事wu”领导着。公社主任周文龙和石圪节公社主任白明川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也是同一年当了公社武装专干的。一九七二年招收第一届工农兵学员，周文龙被推荐上了西北农学院。去年秋后毕业回来，他向县革委会写了申请书，说为了以实际行动限制资产阶级法权，他要求回他家所在地柳岔大队当农民。县革委会大力支持这个“新生事wu”开了隆重的huan送大会，给他赠送了一把铁锨和一tao《mao选》。县革委会还决定，周文龙同志保持农民shen份，但同时担任柳岔公社革委会主任。周文龙大学毕业当农民立刻成了一件轰动的新闻，不仅地区和省上的报纸大量宣传他，连《人民日报》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报dao了他的光荣事迹…

在接近吃午饭的时候，田福军和张有智来到周文龙领导的柳岔公社。柳岔公社的大门小，吉普车开不进去，就停在大门外的土场上。

福军和有智走进院子，里面没有什么声响，看见窑dong的门上都吊着锁子。大概所有的公社干bu都到会战工地上去了。

仅此一点，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