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怎样，这个农村来的同学不可小视！顾养民渐渐觉得，孙少平上有一说不清楚的引力——这在农村来的学生中是很少见的。他后来又慢慢琢磨，才意识到，除过格以外，最主要的是这人看书。知识就是力量——他父亲告诉他说，这句话是著名英国哲学家培说的。是的，知识这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可以重新塑造一个人。养民自己知识分家，因此很能理解这一。

大暴雨说来就来了！随着狂风过，雨帘就从山后漫过来。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一片。妖艳的闪电不时在空中曲折地划过；雷声和狂风暴雨搅在一起，震耳聋。不多一会，就听见沟沟渠渠里传来了滔滔的声。

山洼上劳动的男同学纷纷去找躲雨的地方。沟里锄地的女同学也都扛着锄，爬到山洼上来了。只有跛女侯玉英不听其它女同学的劝阻，一个人扛把锄，一跛一跛走到一个石崖下面。其它女同学说怕沟里起洪，那地方危险，劝她不要去。但跛女让这些人别她的事；她说雷雨就那么一阵阵，怎还能起洪呢！

少平就对她说：“我看让他抄去。他自己抄了，就不会把这事去！”

一个星期以后，孙少平他们全班一起动，到原西城外的一条山沟里，锄他们班的粱地——这是立秋之前锄最后一遍草。

“没问题！”少平向她保证说。

少平想了一下，这事得和晓霞商量。他对顾养民说：“我现在不能决定，等明晚上再告诉你。”

晓霞觉得少平的话有理，就说：“那就让他抄去。可不能再叫人发现了！你一定要给他说清楚这一！”“你不说我也知哩！”少平说。

没给我看。后来我发现了他的笔记本，缠着哥哥把这些诗都抄下了。哥哥千安顿万嘱咐，不让我给别人看，说现在公安局正追查这些传抄的诗哩。我想，给你看一下不要…”

经过两三个夜晚，少平和顾养民就先后抄完了这些诗。少平把那个绿笔记本又还给了晓霞——顾养民本不知这笔记本是谁的。在以后的日里，顾养民脑里还一直盘旋这件事，不知少平从哪里搞来这么些“机密”说，少平来自农村，家里也没听说有门外工作的，他怎么可能把《天安门诗抄》搞到手呢？

不到半个钟，

两个人于是凑在一起，把笔记本又翻着看了一遍。这些诗如同烈火一般，把两颗年青的心烤得烘烘的。两个十八岁的年轻人都沉浸在严肃的思考之中。国家的不幸，社会的动，使大人成熟，孩成长——一九七六年，中国人都好象年长了几岁！

从这天以后，每当夜人静时，孙少平就偷偷爬起来，了宿舍，走到教室里，埋抄写这些诗歌。抄到激动之，他心澎湃，血沸腾，就走到院里平静一会…有一天晚上，他抄了一会去上厕所，回来时猛然发现顾养民正趴在他桌上，看晓霞的那个笔记本。孙少平“轰”地响了一声：这下完了！

那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从西南面的山后突然铺过来一片乌云。不多时，这黑云彩就漫过，遮住太，布满了整个天空。刹那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场大暴雨看就要倾倒下来！

第二天，少平把顾养民发现他抄诗的事告诉了田晓霞。“能不能让他抄呢？”他问晓霞。

第二天晚上夜人静时，顾养民准时来了。他很激少平让他抄这些诗。两个人于是就趴在一张课桌上，张地往自己的笔记本上抄写着。少平早已经淡忘了顾养民和郝红梅的关系。他自己当初和红梅的那“瓜葛”更是变得遥远而模糊了。再说，他目前和晓霞的这往，已经使得早先的那一切都变得微不足。

“明晚上就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顾养民兴地说。

孙少平本来想给顾养民发脾气，看他这样说，便又消了火气，说：“这不是我的笔记本。”

“能不能让我抄一下呢？”顾养民又问他，而且看来非常渴望孙少平答应他。

顾养民见他回来，上抱歉地说：“我来解手，看见教室亮着灯，心想大概谁自习完忘了关灯，跑来准备关灯，结果发现你桌上的这些诗。本来我不该看，但一看就放不下手了…啊呀，这些诗写得太好了！我早听我父母亲说社会上正传抄天安门广场的诗歌，但一直没看见过。想不到你有这么厚一本呢！你从哪里搞到的？能不能让我也抄一下？”

少平上兴奋地说：“能不能让我也抄一份呢？”晓霞想了一下，说：“你可以抄，但一定要小心，千万不敢叫人看见了！”

晓霞一时也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