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自从chu嫁罢女儿，双水村大队书记田福堂情绪一直很好。他不仅满意地了结了一桩心事，而且还攀了一个高门亲家。

最近以来，不论在村中还是在石圪节的土街上，他听到许多庄稼人都在热心地议论他。啊呀，在这个天地里，他田福堂越来越成个人wu了！他尽guanshenti不太好，但现在gan到自己浑shen是劲。他想：这今后家里也就再没什么牵挂了，乘威信高涨之时，得把双水村的工作搞得更加chu众——不能光在石圪节当先进，还要把名声扬到外面，让原西县和黄原地区也知dao有个叫田福堂的人！谁说农民干不成大事？看看人家陈永贵！早年间，老陈不也是个大队书记吗？可就这么一个穿对襟衣服、tou上包着mao巾的农民，在中央都坐了一把椅子！有些穿制服的干bu瞧不起农民？哼，农民里面能人多着哩！田福堂现在思谋：他怎样才能在双水村这个小天地里，干chu一番大事情来？当然，农民嘛，除过和土地打jiaodao，还能zuochu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

说来说去，文章还得在土地上zuo。zhong庄稼当然是老本行。关键要在农田基建方面下功夫。怎样下功夫？他一时倒也想不chu什么新名堂来。双水村井坝打了不少，梯田也修得前后村子都chu了名——你不看庙坪山从gen到ding都修成了个“hua卷馍”了！川dao里，由于公社徐主任的争取，前年冬天和去年chun天，全公社集中好多劳力来会战，也修整得有模有样了。

看来，这个冬chun他也来不及再谋划干大事。等秋后庄稼收割毕再说！到时，就不能小打小闹，得干一件有震动xing的工作才行！

总之，因为门里门外的事都很顺心，福堂的事业心更qiang了，抱负也比以前更大了。对于一个五十岁的农民来说，这倒也不容易。“就是的嘛！”田福堂心里说“年纪虽大，革命意志可不能衰退！”

正在田福堂踌躇满志进而心猿意ma地考虑自己如何施展抱负的时候，有件事却又叫他tou疼起来：他儿子run生高中毕业，回家来了。

唉！这件事的确让他tou疼。现在高中毕业的学生，都得回来劳动。就是他有办法给儿子找个公差，也不行。因为政策规定，不经过两年以上的劳动锻炼，没资格推荐chu去工作或上学。连中央领导的娃娃都要到农村来cha队落hu，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田福堂的儿子怎么可能例外？

但是，他自己知dao，run生从小jiao生惯养，平时连一回水也不担，更不要说整天把日tou从东山背到西山了。娃娃吃不了苦！这不，他高中毕业回来yan看已经快一个月，还没chu山劳动一天哩。人家孙玉厚家的少平，回来的第三天就上了村里的农田基建工地。

福堂看见他儿子本人也很苦恼。这娃娃xing格象他妈，比较绵ruan；可shenti又象他，瘦瘦弱弱的。说心里话，他也舍不得让run生chu山受苦。他自己都好多年没参加什么劳动了，怎忍心让儿子去受这罪？当然，他是书记，要忙着zuo工作，不劳动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可他的儿子也不劳动，这就说不过去了。不劳动不行嘛！这倒不是说为了那几个工分——那点工分能值几个钱？况且，就是儿子不挣工分，他也能养活了他；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以后有个工作和学习机会，大队推荐时，run生不参加劳动，不好通过！就是众人因为地田福堂的面子，同意把大队公章盖在推荐表上，还有上面的机关哩！而村里有些人说不定当面举拳tou赞成，背后ma上就跑到上面告状去了。再说，假如给双水村来一个名额呢？那人家孙玉厚的娃娃劳动好，当然lun人家娃娃去；人家其它条件都不比他家差！不象金家湾那面，他还可以在成份上zuo点文章——孙玉厚是老贫农！

田福堂想了后果，又想yan前的现实；想来想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他难过地看见，儿子现在一天也没多少话，在家中走里走chu，只是个chou纸烟。本来他很反gan儿子chou烟——年轻轻的，就chou成了一副老烟瘾，这还了得！弄不好将来和他一样，成了气guan炎。但他又想到娃娃苦闷，只好睁一只yan闭一只yan。chou就chou去吧！他发现，他搁在家里的纸烟，都让这小子chou完了，可他仍然烟不离嘴。奇怪！他买纸烟的钱是哪里来的？慢慢一想，他才估计到是他妈偷偷给他sai钱哩！唉，也难怪，他老两口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从小jiao惯了这么大。就是儿子开口问他要钱买烟，他也得给！

在田福堂为儿子的事万般焦虑的时候，有一天，他的主要助手孙玉亭来他家串门。

在拉谈了一会村里的工作以后，玉亭对他提起了run生的事，说：“福堂哥，你最近大概为run生的事犯愁着哩？”

田福堂心里想：这玉亭！真是把他的心思摸透了。他的一切喜怒哀乐，玉亭ma上就能入微地ti察到。难怪金俊武敲怪话说，他打个pen嚏，玉亭就gan冒了。

玉亭既然提起了这事，他就只好说：“唉，就是的…这娃娃shenti不好，从小也没受过苦，现在回来要参加劳动，怕吃消不了。我想来想去，也没个好办法…”